元日未到,完颜雍便带着臻儿南下,留守府内的一众歌女舞女,除了目瞪口呆便是气急败坏。这留守府缺女主人已有六年,怎料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得主上青睐,同游同住。且那管事及众侍从皆对臻儿有敬有护,说不准以后她便是这留守府的新女主人呐。
完颜雍本想带臻儿骑马,一路南下。可冬日严寒,时不时又飘起大雪,实在不是骑马的天气。
马车内,臻儿坐得离完颜雍远远的,但车内空间只得那般大小,再离得远也感受得到边上那人传来的气息。臻儿的手一直绞着衣角,有些惶恐不安,却又不敢搭腔。
“你再动就掉下去了,我要吃人吗?”完颜雍看着臻儿的举动,有些苦笑,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还是出去骑马吧,”臻儿有些别扭道:“这有损主上···”
完颜雍掀开车窗帘子,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他合上帘子,说道:“下雪了,外面冻极了!”然后又瞧了一眼臻儿,问道:“我有何可损毁的,清誉吗?”话音落,自己便笑了起来。
臻儿也被他的笑感染了,忽然觉着眼前这男子莫名有些温柔、特别。思及此,又把脸埋下去,怪自己怎会有如此妄念。
“主上,我们此去何地?”臻儿觉得同处一室,各自沉默有些不妥,便开口问道。
“滨州,齐州,再到开封,中原可比东京美多了!”
臻儿轻轻撩开一丝窗帘,望着那轻扬的雪花,眼睛微微眯着,藏不住的愉悦从嘴角流露出来。完颜雍仿若看见了六年前的宝贞,倘若她还在世,必定也是这般欢喜雀跃吧!
完颜雍带着臻儿一路南下,在路途中渡过了元日和上元节。二人放花灯、游街、吃元宵,宛如一对平常的中原夫妻那般。臻儿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到如今会在完颜雍面前嘻笑、撒欢、佯装生气;完颜雍会在二人并肩时鬼使神差地抓起臻儿的手;会在臻儿逗他时,任她在自己身旁左窜右跳;还会送一对精美的珍珠耳坠讨对方欢心。
从东京到开封,完颜雍带着臻儿游玩南下,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月。臻儿在北方时,周围只有黑土劲风,到了开封,闻得鸟语花香,看得灯红柳绿,诧异不已。完颜雍同臻儿住进了开封的太平楼,这酒楼从汴京存续到如今。暮色降临,开封城内的彩灯花灯陆续被点亮。臻儿站在完颜雍身边,二人伫立在太平楼三楼的栏杆边,俯瞰着街市上游玩的人儿。臻儿简直被目前的景象惊呆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东京的这个时辰,只留得巡防的侍卫,哪如这中原地区,一片姹紫嫣红、热闹喧嚣。
“那是?”臻儿指着对街的一幢楼问道。从窗户望进去,里面觥筹交错,歌舞齐欢,光是看着那光景,仿佛闻着了里面的酒香与花香。
顺着臻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完颜雍的眼底透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撷芳居!开封的风流雅士、世家公子皆倾往之。”
臻儿一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中原地区果然是花样繁多呢。“开封城内少不得十数家撷芳居,只不过名目不同罢了。”
完颜雍看着臻儿,停滞了许久,悠悠地说道:“我有个故事,你要听吗?”
臻儿回过头,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未作声。完颜雍便自顾自地讲起来。“有一北方男子,生性浪漫,喜好游历,对中原文化风貌亦是向住。他在游历中遇见一位中原女子,二人一见倾心,吟风弄月,原本是一对令人欣羡的眷侣。”
见完颜雍停顿下来,臻儿好奇问道:“莫非是二人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受到阻碍?”
完颜雍摇头,继续讲着故事:“男子向心爱之人盟誓:待到科考及第,必按中原婚俗三书六礼娶之过门。唉,世事难料,待男子中进士后想要下聘时,那女子连同一家人皆消失了。”
臻儿心里泛起疑问:若是科考进士,必定是朝堂中人,会是谁呢?完颜雍讲这个故事给她听,有何用意?
“后来呢?”臻儿又问道。
完颜雍把眼光从撷芳居挪开,转头望着臻儿,抚了抚她的发梢,说道:“故事而已,你总爱刨根问底。回房休息去吧!”
“你呢?”臻儿如今同完颜雍讲话的口气似乎逾矩了不少。
“莫非臻儿想让我一同回房?”完颜雍这话似是撩拨眼中又显露真诚,这副情景吓得臻儿连连后退,落荒而逃。望着臻儿那如山间羚羊般跳脱的背影,完颜雍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近来,他如此怪异的举止真是越发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