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南下侵宋之心早有,开封的宫室便是南侵的前进基地。耶律元宜作为兵部尚书,亦有征战之意。“回圣主,签发之令已下,只是我朝水手稀缺,签取士兵还须多些时日。”
完颜亮点头,此时枢密使完颜昂上奏:“圣主,东海县传来捷报。”
“快快报来。”完颜亮抬抬手。就在三月,东海县农民张旺、徐元等人,因不堪朝内压迫,率众数千揭竿起义,杀死东海县令。后海州官府派来的调查人员也一并被杀害,且张徐二人顶住州府官兵的围攻长达三个月。
“都水监徐文、步兵指挥使张弘信率舟师九百,浮海前去镇压,今大获全胜。张旺、徐元被俘,另有反贼五千余人被剿灭。”完颜昂呈上了徐文所写的奏报。
“好!好!”完颜亮大悦,“将张旺、徐元绞首,株连三族,再曝尸十日。”
“圣主,绞首便罢,曝尸十日实乃有待商榷。”萧彥良上奏道。
完颜亮起身,“朕就是要天下人明白,造反是哪般下场。”说完,拂袖而去。
完颜亮回到仁政殿,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面前的屏风,上面是首词: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完颜亮伸手抚上屏风,想要把身体融进那些字里面一般。定哥来到完颜亮身后,也看了看屏风,“圣主,屏风上所写为何?”
完颜亮深深呼吸着,像是自言自语,“若问谁为此词,但说柳七。”
“妾自是不懂这中原人的玩意。”
完颜亮搂过定贵,叹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钱塘到底拥有怎样的繁华美景呀,我连做梦都不曾想象。”
“圣主想看,去看便是,天下何处不是圣主之地。”定哥娇柔答道。
“待朕挥军南下,踏平中原之时,必要去那钱塘,泛舟西湖,赏荷采莲,听羌笛菱歌,闻丝竹管弦。”
徒单氏太后刚一踏进仁政殿的殿门,就看见定哥粘在完颜亮身上。定哥一阵如芒刺背的感觉,回头一望,惊惶抽身起来行礼:“太后安好!”
完颜亮收紧眉毛,手又攀在定哥的腰枝上,把她拉回来,“太后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徒单氏撇了眼定哥,冷哼一声,又朝完颜亮说道:“听闻圣主欲迁都开封,决意南伐?”
“太后深居后宫,竟也对朝堂之事如此挂心?”定哥知道完颜亮很不畅快,因为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徒单氏慢慢走过二人身旁,自顾自地坐上殿前主位,“我女真人世居上京,迁都中都时日尚短,局势不稳,兵民疲惫。亟需休养生息,安定民心,若是再生战事,恐会导致天怒人怨。”
“后宫擅议朝政之事,太后可知自己逾矩?”完颜亮起身,朝徒单氏走过去。
徒单氏稳了稳心神,双手紧紧拽住衣摆,彼时的完颜亮同其母大氏一样品性端正,为人敦厚,作为嫡母,自己又无法生育,所以徒单氏非常喜欢完颜亮。但大氏病殳之后,她与完颜亮之间渐生嫌隙。“我与你母亲大氏情同手足,她在临终前更是嘱托我要时刻劝诫你,勿要再造杀孽。”
完颜亮蹲下身,握住徒单氏的手,生母大氏常言:永寿宫待吾母子甚厚,慎毋相忘也。就连临终遗言也是: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寿宫偕来中都,我死,必迎致之,事永寿宫当如事我。
完颜亮想起自己的生母,眼睛竟有些泛光,他抬起头,一副孝子模样,“太后,我对你的忍耐随着生母的逝去早已消磨殆尽。若太后还想在中都安享晚年,最好闲事勿理,待在寿康宫诵经礼佛。”言毕,狠狠地扔开徒单氏的手。
徒单氏有些发抖,强装镇定,她伸出手,高福娘立马上前搀住她。五前年徒单氏入住中都,接受完颜亮后宫及百官的道贺,完颜亮更是日日前往寿康宫请安,凡是她所喜欢的东西,完颜亮皆一一满足。如今看来,母慈子孝的场景就如一场闹剧令人发笑。
“太后若无他事,就请回吧!”完颜亮坐在殿前,朝定哥挥挥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徒单氏铁青着脸,可又不敢发作,只得离开仁政殿。完颜亮抬眼,徒单氏身边的高福娘正巧转身看着她,那一回眸的秋水,柳腰丰臀,惹得完颜亮心中一颤:这老妖婆,太了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