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枣没上山砍柴,也没干别的活。一直辗转反侧,坐卧不安。
她不想去,同时又清楚秘境里的凶险,有修士同行也不安全。进了秘境,修士往往自身难保,哪有心思保护拖后腿的凡人?不把他们当肉垫已是积大德。
凡人入秘境注定是有去无回,除非运气逆天或能保住一命。
这些村民根本想象不出秘境里的凶险,凡人嘛,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说得热血沸腾,牛皮满天飞。厄运来时全身僵冷哭爹喊娘,但临时抱佛脚有屁用!
再说,谁又能保证那些修士肯把灵草拿回来,依约给村民炼丹?九死一生采到的灵草,据为己有的比比皆是。
人性里的恶她见过太多,实在不愿冒险。
可是,坐在厢房门槛上的林枣瞅瞅正屋死寂的门口,几百年才再次遇到一位似乎对她并无歹意,来自正派仙门的老乡,证明她的诚心祈祷是有效果的。
明知秘境危机重重,明知乡亲们是去送死,她却坐视不理,会不会是另一种造孽?
犹记得前世的法律,遇到落难者,见死不救的路人同样有罪。
今世的她躲在阴暗的角落,向上苍,向满天神佛祈祷了数百年,仅换来一位抱有善意的老乡。倘若救了这许多人,她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极端重要的是,如果她不救,她的苦难是不是就永远摆脱不了?
东东啊,林枣凝望正房那扇安静的门,再次热泪盈眶,她该怎么办?这会不会是她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然而,无人回答她。
那扇门寂然不动,仿佛人去室空……
卯时,在往日,天边已经破晓。但眼下临近入冬,四下仍旧漆黑一片。但村口挂有一排灯笼,闹嚷嚷的,是村里的老少和妇人在与即将远行的亲人道别。
“早去早回,务求在岁末归来。”村民们单纯道。
亲人们的愿望很简单,就算赶不及下个月的仙门招徒大考,能在岁末回来也是幸事,人平安无事就好。
“放心,一定赶得及。”准备前往的村民十分乐观。
“不知阿枣肯不肯来,听她的意思似乎去过。”站在人群的外围,唐龙一边宽慰自家弟妹,一边与村里几位青年遗憾道,“有熟人带路,成功率会高一些……”
“要不我等几个再去求求她?”一名同村的青年道。
“不用,”唐龙连忙阻止,“这种事不宜强求,毕竟人命关天。要不是为了给家人赚一个好前程,谁敢去?她怕死也情有可原。”
那倒是,几位年轻人无奈叹气,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
众人正说着,村里的路缓缓走来一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听到唐龙与几位年轻人的对话,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未等走近,唐龙已经一眼认出她来,无比惊喜地扬声道:
“阿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旁边的几位年轻人本来对她颇有微词的,此刻见状,各自都不好意思地与她打了招呼。
蒙着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的林枣没在意他们的态度,只盯着唐龙道:
“要我去可以,村民不能去;村民去,我不去。”
她不会死,只要不出意外被人掳了去,她一定把灵草和净灵玉露带回来。村民去徒劳无益,还会白白搭上一条命。让试图救人的她事与愿违,不如不去。
“哎,那怎么行?”几位年轻人首先不肯,“你觉得我们还不如你这三寸丁?”
在人们眼里一向怯懦的林枣蒙着脸,首次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目光清明,斩钉截铁道:
“是,你们去绝对回不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要不咱俩比比?”
刹时间,村口一阵喧哗,不复刚才的宁静。
半晌后,在村长的调解下恢复平静。同时,由村长劝说村民们要慎重考虑。毕竟,林枣在村里向来没有存在感,突然一改态度信心十足,令人不得不重视。
大家欲往秘境,不外乎是指望儿孙们有出息。倘若大家有去无回,命没了,灵草也没采到,那又何必去?
此事本与林枣无关,她却甘愿犯险,只望大家珍惜性命。留守的村民们本就心里忐忑不安,此刻态度更加慎重,甚至有老人直接扯着儿子回家,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