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禄和出租车司机道了声谢,抬眼看向前方,一块崭新的路牌正停在疮痍的地面上,路牌后方是一条尘埃弥漫的街道,它笔直地通向城市的内部。
特拉华州,桑塔纳克市。
这里正是短信上留下的地址,司机是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大叔,他慢慢在路旁停车,用着浑厚的声音提醒于晗:“朋友,这片地段还在重建,注意看脚下。”
“噢好的,谢谢。”
林禄一愣,随后连忙笑着应道,将一笔不小的路费支付给大叔。
在机场落地,他足足跨越了将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来到这个偏远的城市,这笔路费也让林禄感到些许肉痛。
在阿尔法先生的提议下,STH的成员们都获得了数天的短暂休息日,除了于晗等一众学者依旧执意呆在指挥室内,负责日常的监视工作之外,大多数研究人员都得到了十分宝贵的休息时间。
用于晗的话来说,哪里都能休息,和这些亲切仪器睡在一起反而更香。
而林禄本来也只是打算在大楼的临时宿舍里好好睡个一天,但在当天下午,他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这条短信没有署名,但其中语气却让林禄感到一阵无比熟悉的亲切感。
这股亲切感让林凛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朝于晗汇报了一下,保证在三天后就返回总部。
短信的末尾恰好提到了这个城市的确切地址,林禄一眼便看出这是收到黑潮波及的一处城市,那里的重建工作似乎刚刚进入正轨,所有的学校和工作单位都陷入了短暂的停工,直到一部分街道开始恢复正常的交通能力,人们匆匆的脚步这才出现在了这座黯淡的城市中。
“注意安全,正好你去实地考察一下受灾城市的情况。”
于晗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林禄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文字图片终究没有亲眼所见一般真实,三天之后,给我一份报告吧。”
“你是来找人的么?”
司机大哥接过枪,又忽然开口向林禄问道。
“算是吧,找我的一个好朋友,她或许在这里工作...”
林禄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在做义工一类的工作。”
“噢...”
司机大哥脸上原本有些伤感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敬佩。
“祝你们好运,我的朋友!”
“如果你想去机场,可以联系我!我愿意过来接你!”
和大叔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林禄与其挥手告别,随后便下了车。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机油味,一台台挖机设备的庞大身躯正在街区的不远处若隐若现,工人们正在操纵着一辆辆搅拌车,将混凝土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支模中。
林禄连忙带起了口罩,这才将这股令人不适的混合气味屏蔽在外。
大多数门店都已经合上了防盗门,一些还未修缮的墙体上依旧能看清明显的诡异爪痕和淡淡的血迹。
人流稀疏,大多数居民都待在了家中,只有一些警员在街道上巡逻,记录下每一处需要修缮的区域。
林禄很清楚每一项数据,在黑潮所衍生出的畸形体涌入这一座城市后,至少造成了两百多人的死亡。
混乱发生的时候,人员的践踏,畸形体的无差别攻击,对于这些脆弱的肉体来说,都是极端致命的。
如果执法官没有及时赶到,以当地的军力部署,这个伤亡量可能还要再向增加数倍。
一些不要命的媒体居然还真拍到了执法官绞杀畸形体的画面。
这些只有几十秒的震撼片段依旧处于所有网站的榜首,不曾退却一丝热度。
一台台暗灰色的钢铁巨人仿佛持着世间上最明亮的光芒,一刀刀斩断这些诡异生物的头颅。
这是只会出现在科幻电影里的画面,但它真实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时候,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所感受到的最直观情绪便是惊惧和恐慌。
林禄继续低着头朝前走去,当踏进这片街道时,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浓郁的伤感之意,恰恰相反,这座城市似乎依旧在以原来的规律运作着,就像是在一场大火之后重新钻出土壤的绿叶。
【第276号街道,生命福利院后侧的一个咖啡馆】
林禄默念着这个地址,瞥了一眼身侧的街道牌,在确定前进的方向准确无误后,他拐进个弯,很快便看见了一栋明亮的建筑。
不少孩子正在一些身穿红色工服的工作人员身旁嬉戏着,他们肤色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脸上的天真笑容,就像是在焦土中盛开的花朵。
林禄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一部分工作人员的注意,玩耍的孩子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一身棕色工装的陌生人。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为了防止被误会,林禄连忙摘了口罩,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请问...塞蕾娜小姐,是在这里工作么?”
“塞蕾娜?”
一个年长的妇女从福利院内走出,用棕色的眼睛看向林禄:“你是塞蕾娜小姐的朋友吗?她不是我们的正式员工,是志愿者。”
这个妇女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悲伤,黄色的卷发中夹杂着明显的苍白,显然是刚从一场悲痛中恢复过来
“是的,我叫林禄。”
林禄连忙点了点头:“她给了我关于这里的地址...”
“来自华国的朋友,跟我来吧。”
年长妇女的脸上渐渐挂起一丝勉强的笑容,冲着林禄说道:“我叫玛塔,跟我来吧,塞蕾娜跟我提起过有人应该会来找她,只不过我要烦心的事情太多,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呵呵,见谅。”
说罢,这个名叫玛塔的女人带着林禄向福利院的内部走去。
这是一条冗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是略显破旧的木制桌椅,这里似乎是充当教室的区域,一面巨大的黑板挂在了林禄眼前的墙壁上。
而此时此刻,在黑板上正写着一串串娟秀的字体,似乎都是一个个名字,在黑板正前方的讲台上,正燃烧着十七根小巧的白色蜡烛,微弱的光芒映射在一旁的十字架上,让林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禄先生...”
玛塔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或许是搞科研工作的吧?”
“....是的,玛塔夫人,你的怎么看出来的?”
林禄挑眉,不禁开口问道。
“呵呵,你和塞蕾娜女士的身上都有着很类似的气质,我只是随口猜了猜...”
见林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玛塔缓缓转过身来,疲惫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她只是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店面:
“就是那里,这是城里为数不多正在营业的咖啡馆了,装潢破旧,也就我们这些老人会偶尔去那里喝喝下午茶,塞蕾娜女士应该在靠窗的位置,她很喜欢晒太阳,呵呵。”
“谢谢。”
林禄连忙点了点头,顺着玛塔所指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在如今的时代,林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用木栓当做锁柄的店门。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隐隐约约的爵士乐正在这家只有几十平米的咖啡店里回荡着。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店里只有零碎几个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人,他们的住所或许就在附近,一个带着贝雷帽的男人正在吧台打着瞌睡,阳光穿过窗户散射在他背后的酒柜上,映得无数酒瓶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