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得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他不是对这些临时雇员熟悉得很吗?说不定其中就有被他看好的二号人选。
得把那人试探出来。
左吴呼气,语气轻松至极,像在菜市口遇到房诺鲁,开始随意的聊天般:“房诺鲁,说起来,你对这些雇员怎么看?”
“怎么看?我想我的报告中有关于这个的专项说明……算了,让我来猜猜您的意思,”
房诺鲁也是叹气,转过身来后退一步,在左吴身后又看了一圈所有人:
“您是想问其中哪些人以后也可堪一用?恕我直言,外聘的伙计能力都很强,但最值得信任的还是以前就在帝联工作的那些对象。”M..coM
左吴抱手:“可我听说,旧帝联的工作人员,一千个中只有一个才是没和其他政权暗中接触过的。”
“对,但陛下您也知道,那是‘旧帝联’,”房诺鲁摇头:
“在您登基之前,旧帝联就像一颗行将就木的大树,随时都可能拦腰坍塌;我们这些人只是栖息在其枝头上的鸟儿,在大树将毁时,自然也要寻找可以继续落脚的目标,”
“那些对自己存亡都无动于衷的,要么是麻木至极,要么是迂腐至极;陛下,您难道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左吴咧嘴,摇摇头;他能听出房诺鲁的话里话外还是在为他自己开脱,但也不能否认有些意思:“继续说。”
房诺鲁也对左吴的态度隐有所感,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会为自己的梦想尽全力挣扎下去;其大脑全速转动,忽然想到了左吴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
他说:“说起来,现在的帝联,和当初的莺歌索还真是像。”
左吴挑眉:“这怎么说?”
房诺鲁回忆着这段时间与金棉几次惊鸿一瞥般的接触,处理创神檄文相关事宜时听过的郦槲还有他们昔日首领的故事,相符的说辞在快速成型:
“我听说莺歌索昔日的首领,在让三百万幸存者进入太空时,特意修改了关于他们种族的历史中,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之事,”
“其目的是让莺歌索的遗民在进入太空后,能昂首挺胸地活着,相信他们是星海间最为纯粹,也是最有能活下去,有如此赤子之心的族群。”
这些事是秘辛,也就是左吴一行和莺歌索关系密切,才能被房诺鲁所得知。
左吴在听。
房诺鲁看向那些寥寥几位原本的帝联雇员的眼睛眯了眯:
“他们勤勤恳恳,能掌握的却只有之前的工作中,能够接触到的事本就只限于权责;”
“像政权内部的秘辛,各种骇人的利益纠葛和蝇营狗苟,他们也不可能会知道太多的事。”
“就和那三百万幸存的莺歌索人,只知道如同童话般的历史一样;他们知道的帝联也如此片面;”
“还有您,陛下,您会让他们知道一个什么样的帝联?”
因为本质是敌人的一句话就开始打压下属的帝联?要追究因为昔日参天大树正腐朽欲折时,要追究他们出于自保而做出的种种行为?
曹操还烧掉了部下暗通袁绍的书信呢——和《三国演义》的整本失传不同,这个故事倒是好好的留存了下来。
左吴点头,他承认自己有些意动。
还不够。
“对了,最近桑德崖怎么样?”左吴特意提及无毛牛头人的名字,他想听听房诺鲁对于军团是什么态度。
房诺鲁苦笑了一下:“桑德崖阁下……您是知道的,在帝联本土失联,还有羿裔斯将军牺牲后,他就有些……魂不守舍;”
“我在努力和他建立起全新的同事关系,但桑德崖先生有些不配合,只是机械的重复监督那些科技猎人的事,毕竟这是来自军团和将军最后的命令。”
左吴咧嘴,这也是他无法信任房诺鲁的原因之一——
当时对那些科技猎人,自己至少有军团的监督这一道保险,可现在忠心耿耿的无毛牛头人显然无法再胜任这样的工作。
房诺鲁却像真的进入了聊天模式般:“说起来,陛下,我又想起了一个有意思的事。”
“说给我听听。”左吴不置可否。
“久闻桑德崖阁下以及军团所驻扎的双星星系中那颗喧闹行星,虚拟明星产业可是相当的发达;种种全息投影挤满了太空,他们各种舞蹈和声音连恒星的光芒都夺去,”
房诺鲁轻笑:“我现在运营帝联,好像就是在运营一个虚拟明星的感觉。”
“帝联现在没有了实体,可偏偏就是在招惹无数人的注意;许多人对帝联虚拟之下的模样感兴趣,想方设法想要窥探其真实模样。”
“我记得这种行为在古代有种专有名字,叫开……开……开盒?”
3142年的当下,“开盒”这个词也变得故古色古香。
“只是那些明星的虚拟形象多少会讨不同群体的人的喜欢,而帝联若也有个可以指代的样子,那它会是个何等混沌的模样?”
确实混沌,亲外又排外,创立者灭绝,以往被神灵眷顾,四处出击,无人能说清它的命运。
左吴听着,也笑了下;只是这笑容忽然有些止不住,像决堤般越笑越大声。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如房诺鲁所说,旧帝联现在充其量只是个烟消云散的虚拟,若本土兆亿生灵确实消亡,那这个政权今后的模样确实掌握在自己手中。
恍然间。
左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微弱的光源,新的帝联则是刚刚冒出地里的小牙,在自己的映照下,投影出了无数个长长的影子,延伸向不同的路。
对影成三人般。
或许在今后,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帝联会有不同的命运,但它们的岔口确实掌握在自己手中。
以往的混沌或许会消失不见,但那又算什么帝联?可没那味儿了。
有时重大的抉择往往出于一时冲动,左吴咧嘴看向房诺鲁:
“你好像对帝联很有感情?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去背叛?”
房诺鲁也有些冲动:“我说过,帝联混沌如斯;或许只有我用背叛把它捅疼时,它才能展现特定的模样;对我憎恨也好祈怜也罢,都是它的模样……”
“……嗯,不,抱歉,您可能不理解……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
左吴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我从本土回来前,好好干,帮我运营好这个虚拟明星。”
“反正它现在一穷二白,无所谓被出卖。”
“我有意让帝联包容,就像它的混沌;当然,我也不介意让帝联变成一个有过不忠念头的人无法立足的地方,一个念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