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幻境，怎么可能？这丫头向来天真无虑，淡定从容，怎么会死于幻境？该不会是因为你医术不好，便诓了个理由，也该说点合理的吧。”

对面的羽族的几位长老显然是不相信的。

这个答案如此荒缪。

他们见多识广，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经历过幻境的，却没有听过人陷在幻境里无法逃脱反而死亡的这种说法。

“你不信也没有办法，人就是死于幻境的，至于到底为何会困于幻境，这就看各人本身了。”

白行离冷冷地说了一句。

便走到了嫂子跟前，看着嫂子脸上还带着黯然神伤的表情，白行离也是理解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嫂子一向是个重情的人，即使与这位相识的时间算不得很长，但是嫂子却是实打实地将这位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

“你以为乐天知命的人就一定没有忧愁吗？大错特错，你们是仇婧的长辈，是她的亲人，可曾给过她丝毫的关爱。”

“你们只会拼命地压榨她，让她达成你们的期望。你们嘴上说着想壮大羽族的发展，可你们未曾有任何实际行动。你们同天族的阴险小人勾结在一起，妄图祸害苍生！”

沈南柒站了起来，眼眸不复之前的温柔。

身上也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她刚才看到了仇婧在幻境里所经历的那些，都是些寻常人想要得到的，爱情亲情亦或者是友情。

可是仇婧一样也没有。

她为了羽族出谋划策，可羽族却将她弃之如蔽缕。她为了羽族不惜把自己变成那种令人唾弃不择手段的人，可是羽族的人却始终不会看重她。

“你个妖女，你是如何知道的？”

羽族的长老见情势不对，便怒骂了一句，手心开始发热，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

“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既然是天族的人，要遵循天族人光明磊落的规矩吧。”

沈南柒使出术法直接制止了那人手心的动作。

就这种使用小人手段的天族，沈南柒倒还没有放在眼里。

天族的规矩，她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沈南柒这话一出，众人才注意到那位羽族长老的动作。

那早就准备好出招的姿势，倒不是应战，反而像极了准备偷袭的奸诈小人。

“原来这就是羽族的品行啊，只怕是天族都是如此。”

“难怪我之前见那位仇婧姑娘总是不乐意搭理人的样子，原来是承袭了羽族的特质。”

“也别这样说，人家仇婧可是七星学院的佼佼者，只是，到底是天妒英才。”

“……”

周围看戏的人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在一旁肆意谈论。

还有一些是七星学院的弟子。

刚说了几句，便被站在前面原本静默不语的风绥给制止了。

“好歹是你们的同仁，修仙者最好心思放干净些，嘴里也得知道轻重。”

风绥淡淡地说了一句。

便走向了羽族的那几位长老，开口道：“尸体你们还要不要，天可是要黑了，夜里保不齐会有妖兽之类的。若是不要的话，那便交由我们七星学院。”

此时的天色暗沉，已近傍晚。

甚至今夜罕见地可以看见天上的月亮，不圆但是极亮。

风绥眯着眸子打量羽族的那几位长老，那些长老看起来也是一贯极为严肃的，还有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他对这位仇婧姑娘并不熟悉，只知道她似乎没什么朋友，曾经与那位沈姑娘交好。再然后便是她在宗门比试里脱颖而出，带着那些弟子前往密林历练。

但好歹是他们七星学院的弟子，自己也必须照拂好。

“人族如此无理取闹，我们走。”

那位最前面的长老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说了句。

便消失在了人群中央。

其他的羽族长老也跟着消失了。

“既如此，大家便散了吧。”风绥看着周围那些茫然的门派弟子，夜已深了，他们应当各自去休整了。

“等等，这些药可以帮助你们调理，你们先过来领药，今夜大家在此处休整，明日白日里再前往密林更深处。”

白行离只是招呼了一声。

其他的修仙者便纷纷跑了过来，能得到这位第一神医的药，那自然是极其荣幸的。

以至于那些弟子上赶着来领药。

风绥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分药的白神医，自然也知道他分的是什么药。他吃过那个药，自然也觉得体内的那些混浊气息都排开了，而且心里的那些怨怼想法也消失了。

现在自然是可以安然看待他们的行为的。

之前属实是因为自己觉得被他们欺骗了而已。

但是现在清醒过来，自然便也知晓了个中道理。转念一想，那位即使是魔君，可是在他任职国师的时候，的确从来没有危害过帝都，反而还壮大了帝都的根基。

想明白了的风绥自然地走到了沈姑娘的身旁，与她一同看着地上的尸体。

“还是节哀吧，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风绥也不想看着这位如此伤怀，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了一句，虽然这句安慰可能没多少分量。

“我只是在想，倘若我没有将仇婧约出来，她就不会进入扶桑境的幻境里面，更不会陷入自己的幻想里走不出来。”

沈南柒低着头，她后悔了。

她不该让灵蝶将仇婧带出来，仇婧本可以在这密林深处和羽族的人一同活着的。

“她既然会困于幻境，那必然是有让她不如意的事情。或许沈姑娘可以转念想想，或许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风绥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每个人的寿命也都是有限的。既然这一世无法快乐，那不如早些前往极乐世界。

他曾经听师父讲过，师父对他说不能一味追求长寿不死，要学会慢慢享受生活的过程。如果竭尽全力也无法享受，那倒是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沈南柒替仇婧阖上眸子。

愿她一路走好，下辈子再也不要如此痛苦了。

良久，仇婧的身影开始消散，地上的尸体一点点灰飞烟灭。

沈南柒仿佛听见了仇婧的声音。

她在说：“我可能真的是个胆小鬼，我找不到羽族的未来，也找不到自己的未来。我选择了沉睡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再见了。”

再也没有仇婧的痕迹了。

沈南柒从茫然中恢复过来，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现在的苦难而选择死亡。

仇婧不是胆小鬼，相反她选择了从容赴死。

夜风吹起林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更显凄清。

沈南柒坐在海棠树上，看着扶桑境内的月亮。

她在思考一些事情，她总是会有这些忽如其来的感悟，也是今日里看的多了。

木止言的消失，仇婧的死亡，帝无执的不知所踪，还有其他的事情，似乎这一切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

让人毫无思绪，不知道从哪里琢磨起。

“嫂子，你还好吗？”

传来了阿离的问询声。

沈南柒点了点头，开口道：“已经好多了，只是在琢磨些事情。”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大概是吹了凉风的缘故。沈南柒重重地咳嗽了一下，这才舒服多了。

折下了一支海棠，放在手里观看。

粉紫色的海棠花，好看极了，在周遭粉红色的扶桑花里不算显眼，但只要注意到了却是极其好看。

她忽地想起了自己答应了那个老祖宗要在扶桑境内种上海棠花的承诺。

也不知，是否可以完成。

“其实于仇婧而言，或许死真的是一件好事，羽族的人有重男轻女的偏好，无论仇婧日后做得如何如何好，都会被羽族的人放弃的。”

正如同在天族里那些没有用的仙草，没有一丝价值也会被抛弃。

白行离抬头看着正在看花的嫂子，嫂子眉目温和，一袭青衣在这树上甚至还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