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竿高甩,一尾黄鱼被扯出水面,在夕阳余晖下带出些许水花,重重甩在船板之上。
“呵……”
周甲轻笑,熟练的收起鱼线,倒满温酒。
脚下鱼篓,已经收获颇丰。
黄磷鱼、青尾鱼、龙阳鱼,都是附近水域优质鱼获,拿出去出售,怕是能卖不少源石。
他倒不是稀罕这些鱼获,而是享受这个过程。
此生艰难,也唯有此时此刻,方能放空心神,忘记外界的打打杀杀,独得逍遥自在。
“哗啦啦……”
不远处,一道身影在水中化作一道细长白线,从岛上游来,来到近前,一跃上了小舟。
“主家。”
三水抹了把面上的水珠,从身上取下一个防水布兜,在里面掏出一些东西,一一码好:
“这是六爷卤的肉,还有三娘做的小菜,您最喜欢的凉拼。”
“嗯。”
周甲点头,看向不远处遍及芦苇的小岛:
“他们躲在那里?”
“是。”三水点头:
“到军役征兵的时候了,他们家里没钱,也无免役名额,只能躲在岛上,等征兵期过去再回去。”
“家里怎么办?”
“破家不值三五钱,被人砸了、占了,也没关系,只要人活着,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
周甲默然。
每隔两年,就是赤霄军招兵的日子。
当兵可不是好差事,能够出人头地的寥寥无几,更多的人是受尽欺辱,乃至多有死伤。
这里招兵,不分男女,只看年纪。
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都需服兵役。
女人……
同样如此。
她们在军中也有用处。
是何用处不必说,但应过兵役的女人,好人家绝不会要,不是倒贴钱出嫁就是做了娼妇。
城中多家妓馆,里面的人大都是服过兵役的女子。
想要不去,需有免役名额,或者交钱抵扣。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有人在想方设法避开兵役,有钱人好说,没钱人自是携家带口逃离。
不过,赤霄军有征兵名额。
若是不够……
石城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几年前。
就有一座城池未能完成征兵任务,被赤霄军征讨,满城百万百姓,尽皆被其屠杀殆尽。
屠城七日,不留活口。
当时,血流成河,
据闻场景惨不忍睹!
所以,为了完成任务,城主府、苏家、天虎帮、天水寨,乃至血藤楼,都会竭尽全力。
各方势力都会放弃成见,齐心合力搜刮足够的人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只能找地方躲藏,苟延残喘。’
对于这等事,周甲也无能为力,只是作为一个冷漠旁观者,静静注视着事态的变化。
“主家。”
摆好东西,三水眼巴巴的开口:
“我过去了。”
“嗯。”周甲点头,见他一脸渴望,不由哑然失笑,随手扔了条鱼获过去:
“去吧!”
“谢主家!”
三水大喜,急急叩首,忙不迭把鱼装进袋子。
他其实很好奇,为何周甲出来,每次都能收获那么多优质鱼获,说运气好肯定不可能。
一次是运气好,难道次次运气好?
他也悄悄划船到周甲钓鱼的地方试过,收获寥寥无几。
曾问过一次,并未得到答桉,也就不敢再问,他很清楚两人的身份,从来不敢逾越。???..coM
三水显然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名叫诱兽丸的东西。
周甲虽无森林之子血脉,却有一本配方,加上灵雨术浇灌,弄些优质药材出来很容易。
如果他愿意,单靠打捞鱼获,就能挣下不菲家业。
“哗……”
轻挥长袖,劲气涌动,乌篷船好似加速的利箭,贴着水面划开波浪,朝着前方激射。
不多时,就已来到数里开外。
这里水道纵横,暗流涌动,乌篷船顺水漂浮,周甲也懒得调整,支好鱼竿任其摇晃,品起一旁的酒食。
酒水入肚,小菜鲜美。
鱼获源源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醉意熏熏的周甲眉头一皱,鼻间轻嗅,勐然一挥长袖,推动乌篷船靠近不远处的一座小岛。
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呱!”
“呱呱!”
食腐鸟当空盘旋,不时下扑,兴奋的大叫不止。
有的鸟嘴,还叼着鲜红的肉条。
周甲面色阴沉,视线掠过芦苇、草丛,岛上一具具挂在树上鲜血淋漓的尸体,映入眼帘。
尸体有老人、有孩童,有妇人……
唯独没多少青壮。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死前饱受折磨,经历了严苛酷刑,尸体上皮开肉绽、血肉模湖。
破旧的麻衣迎风飞舞,可知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
应该是为了躲避兵役,拖家带口藏在这里。
血腥味还未散去,尸体上的鲜血也未干枯,看样子,他们死的时候距离现在应不远。
唔……
周甲眼神微动,身下舟船已然加速,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啊!”
“噗!”
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芦苇荡内,两具半截尸体栽倒进水中,鲜血侵染水面,缓缓扩散。
“逃!”
“逃尼玛……”
“竟敢逃兵役,害的老子们东奔西走,像捉耗子似的乱窜,简直找死!”
岛上,
林木茂盛。
一众满脸煞气的大汉手持刀枪,把一群神情惊慌的男男女女围在一起。
有人手拿绳索把他们一个个捆上,稍微遇到些许挣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更有一具具尸体倒在左右。
大汉服饰统一,胸前绣有波浪水纹,赫然是天水寨的人。
“大人,大人。”有人跪地惊慌大叫:
“我前年服的兵役,刚回来没多久,可以脱役两次,这次不用再上征兵名录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此人姓黄,人称老黄。
面有皱纹、满头白发,实则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只是生就老态。
“服过兵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既然服过兵役,又何必躲在这里?”
“就算你真的服过兵役,此番与这些躲避兵役藏在此地的人在一起,也是同等罪过。”
说话之人满脸横肉,眼带狰狞,随手一挥:
“都带走!”
“是,刘头。”
“大人。”三水也在人群中,他背部衣衫破碎,可见道道红痕,见状急急道:
“我有免去军役的资格!”
“哦!”刘头嘴角翘起:
“既然有这个资格,到这里来干什么?”
“莫不是包庇这些人?”
他声音一沉,怒吼道:
“你说,这些人藏在这里,是不是你安排的,给你免去军役资格的那人是谁,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三水表情一僵。
“不说?”刘头面泛狰狞:
“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