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跟着韩长暮进门,一眼就看到食案上搁着的十八颗楠木珠子。
而他手里多了一只楠木手环,手中的刀翻转,纷飞,落在手环内侧。
还在刻,不都刻完了吗。
关键是,他出公差随身都带了些什么啊,带了楠木珠子,还带了楠木手环,他是现实版的哆啦A梦吗,还是打算花光了盘缠,可以随时摆个地摊?
姚杳诧异的望了望韩长暮,没说话,捧着碗,饭已经凉透了,她凑合吃了两口,问道:“公子,那经文不都已经刻完了吗,您这是在刻什么。”
韩长暮抬头,屈指轻轻敲了下做了记录的那张纸:“把这些刻在上头。”
姚杳“噗”的一声,呛了一口汤。
这不是韩少使,这是个木匠假冒的吧。
韩长暮抬头掠了姚杳一眼,手上的刀却没停,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那莲花冠里有东西的。”
姚杳挑眉:“办差的时候,抓住个头面行的大掌柜,他单靠听,就能听出金子里有没有掺假,是实心还是空心。”
韩长暮是个抓不住重点的,竟问道:“这本事并没有触犯律法,为什么会被你们抓了。”
姚杳抿唇笑了:“公子可知道,他这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韩长暮摇头。
姚杳笑的更加开怀了:“他在长安城西市开了个头面行,他手艺好,但是金银价高,起初铺子门可罗雀,后来他就动了脑筋,往金饰里掺银子,头面首饰的价自然就便宜了,假的当真的卖,价钱还比真的便宜许多,倒还真的生意兴隆起来了。他掺假的功夫越来越纯熟,耳力练得也越来越出众,掺假也从没被人发现过,他的胆子也就更大了,不单往自家铺子里的赤金头面里掺假,别人送去让他化了重打的头面,他也掺假。最后有户人家惹了麻烦,京兆府判赔大笔金银,金银不够,就拿赤金头面凑了凑。得了赔偿的那户人家就将赤金头面送出去化了重打,绞开了才发现,掂起来分量没问题的金头面,竟然只是一层金箔,里头包的黄铜,两家人又闹了起来,这才查到头面行的大掌柜。”
“然后,你就学了他这个本事。”韩长暮淡淡借口。
姚杳满脸笑容,有飞扬的得意:“是啊,大掌柜在头面行摸爬滚打二十几年,还编了一本册子,记录了金子里如何掺进其他的材质而不被察觉,掺了不同分量的银,铜,或是其他材质,如何辨别,空心和实心又该如何辨别,记得十分详尽。”
韩长暮听得感慨不已。
这是个人才啊,这样的人才,怎么没早点发现,收到内卫司里,人尽其用呢。
不过一个姑娘,把贪财说的这么理所应当,还神采飞扬,真的好吗?
他感慨完,伸出手:“册子呢。”
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这么好的东西,还非要他提醒,才想得起来上缴吗?
姚杳回神,讪讪笑了:“册子看完我就烧了。”见韩长暮的脸色沉了沉,她忙道:“不过我背下来了。”
河水冲刷过船体,唰唰的水声透窗而入。
房间内烛火摇曳,匕首落在手环上,毛笔划过薄纸,像深夜里蚕啃桑叶,传来的沙沙声,极轻微却清晰可闻。
就这样又写又刻的忙了半夜,韩长暮放下手环和匕首,揉了揉肩头,晃了晃手腕,捏着手环迎光相望。
他边刻边整理,总算弄明白了假皮上记录内容的规律,他按照相应的规律,将这些内容刻在镯子的外侧和内侧,并以云纹相隔。
一眼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刻满经文的寻常手环,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他将串好的楠木珠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将刻好的楠木手环推到姚杳手边,淡淡道:“这个给你,你随身带着。”
姚杳愣了下:“公子,这上头记录的东西太要紧了,还是您自己收着吧。”
别逗了,她那么神经大条的一个人,万一弄丢了,她把命赔给他都不够,她不傻,绝不会要这么贵重,要当祖宗一样供着的东西。
韩长暮扬了下手腕:“我戴了这个手串,再带个手环,会让人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正好衬得您富贵。”姚杳露出个赤诚无比的笑。
韩长暮听出了姚杳的讥讽,也猜道了她的顾虑,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你不必担心会弄丢了,那上头的内容,我都背下来了。”
姚杳松了口气,拿过手环,看了看内外小到需要用放大镜看的字,眼睛立马就酸涩的要流眼泪了,她望了一眼韩长暮,惊讶,敬服,还有感慨。
这人不只是个工作狂,心智也非比寻常,这么小的字,都能刻出来,而且没有瞎,这么多字,他一宿就背下来了,这简直就是个天才啊。
若放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这人妥妥的是高考状元,清华北大的胚子。
她将手环套在左手手腕上,大小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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