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吁了口气,沉声道:“这块牌子的事情,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韩长暮更不可以。”
包骋深深点头:“放心,咱俩是老乡,是这世上唯一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人,我绝不会出卖你的。”
姚杳放下心,冲外头喊道:“何登楼,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我去灶房看看,姚老大你等着啊。”何登楼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包骋望着冲进茫茫夜色中的人影,感慨了一句:“他们对你可真是一片赤诚。”
姚杳亦是叹气:“要说起来,还是这时候的人心思单纯,哪像咱们那时候,个个都精的跟千年的狐狸似的。”
夜色渐深,长安城中极静,烛火大半都熄灭了,黑沉沉的深夜里,月色半明半暗,状如棋盘的里坊静默着。
此时的长安城如同陷入了沉睡中,唯一还醒着的就是平康坊,坊里次第不断的水红色灯笼,一直延绵到天边,将整个平康坊照耀的旖旎似水。
教坊里的丝竹声早就停了,官妓和管教娘子跑堂小厮们都被分别被看管了起来,而教坊使薛禄胆战心惊的跟在韩长暮身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唯恐说错了半个字,惹来杀身之祸。
韩长暮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冷着脸坐在厅堂里,楼上传来扑通扑通的巨响,是如狼似虎的内卫们踹门的声音。
这踹在门上的每一脚,都像踹在薛禄的心尖上,他不停的打哆嗦,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暗自盘算踹坏的这些门,可以问太常寺要多少银子修缮,他又能从中捞出多少油水儿。
“薛大人是在心疼踹坏的那些门吗?”静了半晌,韩长暮突然阴测测的开口。
薛禄狠狠打了个激灵,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个妖孽啊,不然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了半晌,没等到薛禄开口说话,韩长暮又凉凉一笑:“薛大人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银子,连修缮费都要贪墨吗?”
薛禄活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站着,木木的张了张嘴。
韩长暮转头看了薛禄一眼,挑高了尾音轻轻“嗯”了一声。
薛禄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声音又脆又响,颤声道:“大人,大人,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收留来路不明的人了,再也不敢贪心了,求大人放过小人吧。”
这下子轮到韩长暮吃惊错愕了,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薛禄,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有事啊,他正襟危坐着,轻咳了一声,缓慢的,一字一句的敲在薛禄的心上:“那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好好说。”
薛禄把头磕的砰砰直响,哭的泪涕横流:“小人,小人就是贪图那点银子,就让,就答应了那个,那个叫,叫火真的,在教坊里包了一个房间,长期住了下来。”
韩长暮眯了眯眼,隐约觉得这里头有点不对劲儿,在教坊里常年包一个房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薛禄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呢?
他低沉问道:“那火真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
薛禄痛哭流涕:“小人,小人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他住进来三个月,都没叫过一次花娘,小人又发现他的胡须是假的,是粘上的,小人,小人这才知道他跟小人一样,是寺人。”
“寺人。”韩长暮惊愕道:“这火真是宫里的宦官吗?”
薛禄抬头道:“小人不知道,小人也常常在宫里行走,但是没有见过这个人,后来小人留意了下宫里内侍名册,也没找到这个人的名字。”
韩长暮顿时疑心大作,但他还算稳得住,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今日可在教坊?”
薛禄摇头,哆哆嗦嗦道:“大人下令封闭教坊之前还在,后来大人赶到,要搜查教坊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
韩长暮重重敲了一下胡床,继续问:“你还有什么隐瞒未说的,都一并说了吧。”
薛禄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所说之事无非就是克扣银钱,苛待花娘,但好歹没有逼出人命,唯独一件事情,引起了韩长暮的注意。
他凝神片刻问道:“你是说拓跋伏允给了你银子和药,让阮君假死,然后把她带出了教坊?”
薛禄直挺挺的跪着,十分利索的就把拓跋伏允给卖了个干净:“是,他给了小人一千两银子,要么买阮君死遁,要么买小人的一条命,小人怕死,也想着阮君毁了容貌,与其在教坊里苦熬,不如放她脱离苦海,也算小人积德行善了,小人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