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骋叹了口气,瞪着眼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京兆府的衙门不好进啊,那传话的衙役怕是死到里头了,这都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出来呢,你快去看看吧,估计还能赶得上埋他。”
何登楼咧了咧嘴,干笑了两声:“包公子是来找姚参军的吧,走吧,我带包公子进去。”
包骋却靠着门边儿不肯进去,朝门内抬了抬下巴:“不成,我得等那衙役出来,丫的还拿了我的好处呢。”
各个衙署的衙役月俸都薄的惊人,基本是在不饿死的边缘上下浮动,若是这个衙役是新来的,脸皮薄,不敢搞些吃拿卡要的小动作,差事又多,总赶不上公厨的饭食,那这个月铁定是要饿肚子的了。
说白了,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就是底下的人月俸微薄,养不起一家老小,只好指着这点难缠保命了。
何登楼也是懂规矩的,而京兆府的衙役们更是懂规矩的,从来不会为难真正来报案的人,只会刁难刁难包骋这样登门拜访的,又一看便是有钱的公子哥儿。
他干笑了两声,哄着包骋:“是哪个小子这么不开眼,敢找包公子要好处,走,咱们先进去,我回头必定好好收拾那小子一顿。”
他说着收拾,却绝口不提把银子要回来的事儿,他知道今日守门的是个新来的衙役,刚来了不到半个月,刚好错过了这个月发月俸的日子,又日日都赶在用饭的时候出差事,已经饿的瘦的脱了形了。
说着话,他带着包骋进了京兆府衙署的门,刚走到影壁的后头,便看到了那倒霉的衙役,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光,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小衙役看到了何登楼,刚行了半个礼,便一眼看到了何登楼旁边的包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愣住了。
包骋挑眉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何登楼打断了。
何登楼黑了脸,吓唬起那年轻衙役:“跑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京兆府的脸面都让你给丢了,还不快点当差去。”
小衙役彻底懵了,有点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了,眼睛不停的去撇包骋。
何登楼却像是眼瞎了看不见一样,朝小衙役吼了一句:“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门口守着去,少尹大人一会儿就回来了,连个牵马执凳的都没有。”
小衙役一凛,也不顾的去看包骋了,一溜烟儿便跑没影了。
何登楼恢复了一脸的笑模样,转头对包骋道:“这孩子新来的,不懂规矩,让包公子见笑了。”
包骋咧咧嘴,他还能说什么,人都跑没影儿了,他还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呢,那银子怕是打水漂了。
他抿了抿嘴,后槽牙磨得咯吱乱响,跟着何振福往后宅走去。
京兆府衙署占据了整个光德坊的西南角,修建的极为深幽,分为是前衙后宅的布局,而后宅是寻常人等轻易进不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包骋才请衙役通传的。
后宅原本是京兆府尹所居之处,但府尹基本上都是家底丰厚的,在京中都有自己的宅邸,无需住在衙署的后宅中,这后宅慢慢的便闲置了下来。
这一任的京兆府尹刘景泓便做了主,保留了后宅的正房,将外围的厢房,倒座房之类的改造成了京兆府的公房,提供给在京城买不起房子的衙役们暂住。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还是很有人性的。
姚杳是个参军,在公房里分了一间不大的单间,而旁的寻常衙役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几乎都是两人一间,或是五人一间。
即便是如此,这公房也是僧多粥少,常有衙役排着队等着分房子住。
何登楼一边引路一边笑问:“包公子怎么用午食的时候过来了,我们这公厨的饭食可不怎么好吃啊。”
包骋心里揣着事儿,有几分心不在焉,哪有心思惦记吃饭,连饥肠辘辘的感觉都忘了,混不在意的嗯了一声,问道:“何捕头,阿杳这会儿在不在衙署?”
何登楼愣了一下,点头道:“在的,今日没有什么差事,姚参军并没有出去。”说着,他提醒了一句:“这条道有些乱,包公子仔细脚下。”
包骋嗯了一声,跨过一块横亘在青石路上的树枝,默不作声的跟着何登楼往前走。
何登楼很是奇怪,往日里这位包公子可最是聒噪,上蹿下跳像个猴一样,怎么今日却转了性儿,竟然这么安静。
他拿眼风扫了包骋一眼,见他神情虽然如常,可脸色却白森森的,很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感觉,心中不禁起了疑。
进了后宅不久,包骋一眼就看到个瘦伶伶的背影,发髻虽然梳成了男子的模样,但一看身条就是个姑娘,手上还端着个空碗,正往一间半掩着门的房间走去。
京兆府衙署里,除了姚杳,再没第二个姑娘了。
“阿杳,阿杳。”包骋立马撇开了何登楼,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