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干墨迹,将其中两张舆图叠成了窄窄的纸条儿,缝进了中衣的衣襟中。
她很清楚方才离开时,韩长暮那一眼的意思,她倒也没什么可惧怕的,记性好又不是她的错,记住了,画下来,就更没错了。
她能够确认,这两副舆图跟在陇右道得到的那副舆图是一套的,陇右道的那副舆图,应当就是这两副舆图中的详细内景。
刚刚做完这一切,窗棂便被人敲响了。
“谁?”姚杳猛然回头,看到倒挂在窗棂上的那个人,她嗤的一笑:“三哥,你好好的指挥使不做,非要来做窗上君子啊。”
金忠翻窗而入,笑眯眯的望着姚杳:“偷鞋好玩吗?”
姚杳扑哧一笑,朝书案抬了抬下巴:“那个是从鞋里发现的,我描下来的,你拿给义父。”
金忠长眉一轩:“你确定是给义父?”
姚杳偏着头,似笑非笑道:“那你想给谁?”
金忠嘁了一声:“你个死丫头。”
说着,他将两张舆图叠好,放进贴身衣服里。再度翻窗而出。
姚杳望着窗户一起一落,不禁摇头失笑。
就在金忠离开的同时,孟岁隔便推门而入,对韩长暮低语:“大人,金指挥使去见了姚参军,不知道说了什么,方才离开了,他二人功夫过人,卑职不敢离得太近。”
韩长暮没有抬头,手上的笔掉在书案上,烛火的光投射在脸颊上,那神情晦涩莫名。
他猜测过姚杳和金忠是认识的,但至于是认识还是熟悉,他始终不知该如何界定。
现在,夤夜会面这件事情,给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个明确的定论。
他慢慢拿起笔,继续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静了良久,他才冷声吩咐道:“去查一下姚参军和金指挥使的关系。”
次日黄昏,士子们交卷搜身离开贡院。
又隔了一日,士子们搜身进入贡院。
夏元吉那里始终安静,谢良觌那里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姚杳和金忠,都再没有见过面。
到处都安静极了,安静的韩长暮都要以为,谢良觌已经放弃了在省试里拨弄风云了。
省试的第三场的最后一日,士子们依旧在黄昏时分交卷离开贡院,贡院里顿时清净了许多,只留下了明远楼中的众多官员,还在没日没夜的誊录考卷。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白日里又下了一场雨,四下里冲洗的清澈纯净。
入了夜的空气格外清新,站在高高的明华楼三楼,伸出窗外的手上,像是掬满了一捧璀璨的冷月星辉。
半开的窗送进微醺的春风,韩长暮难得清净下来,吩咐孟岁隔整治了一桌好菜,还将御赐的酒给舀了一壶出来。
孟岁隔提着食盒推门而入,闻到满室酒香,他在门口足足愣了一瞬,抽了抽嘴角,诧异无比的惊叹一声:“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韩长暮懒散的歪在胡床里,难得的一脸倦容,疲惫道:“累了。”
孟岁隔跟着韩长暮已有十几年了,也曾跟着他征战沙场,那几年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几度生死之间,却也没见过他面露这样的疲惫之色。
看来这累心跟累身,是两种累法。
他心疼极了,赶忙斟了一盏酒递给韩长暮:“那大人多喝两杯。“
韩长暮扑哧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孟岁隔的额头:“臭小子,一醉解千愁吗?”
孟岁隔嘿嘿直笑。
韩长暮点了点对面的胡床:“坐下,一起喝点。”
“诶,好。”孟岁隔也不扭捏推让,坦然的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就刚喝了一杯,门便被人叩响了。
韩长暮吁了口气,叫了敲门之人进来。
姚杳走进房间,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她皱了皱眉,掩饰住惊诧的神情,行了个礼:“大人,灶房有动静了,有人给余庆递了消息,明日上晌送菜过来时,有人来拿腰带。”
说着,她将手指宽的一张字条递给了韩长暮。
字条上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次晌菜。”
韩长暮摸了摸那字条,字条被油腥染透了,两指间摸了一把肉馒头的味道,他微微蹙眉:“这字条是从肉馒头里发现的?”
姚杳点头:“是,今日的暮食是肉馒头,余庆和其他几位官员是到灶房用的饭,这张字条就是余庆从肉馒头里发现的,当时他背过旁人,将这字条给了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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