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深深的抽了一口气,举步往里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斥骂声,高高低低,很是难听。
他摇头失笑,这人自从关进这里后,见天儿这么骂,嗓子竟也没有哑。
铁门关上,铁门后头的洞窟完全不同,土墙上贴了青砖,地上铺了青石板,湿哒哒的水气沿着墙壁落到浅浅的沟槽里,地上墙上也就不那么潮湿了。
他走到洞窟深处,看到了三四个席地而坐,正在喝酒划拳的男子。
听到脚步声,这几个人忙站了起来,一身短褐都压得皱皱巴巴的,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庸大管事。”
这男子正是长得一脸和善,略带些谨小慎微模样的阿庸,但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和气的点了点头,把食盒搁在地上:“兄弟们辛苦了。”
这几人忙呵呵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他们将食盒一层一层打开,不多时,便摆了满地的酒肉。
对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那人又开始破口大骂。
阿庸笑了笑,一块冷硬的馒头递到那人的嘴唇旁边:“汉王殿下,吃吧。”
那人的左手手腕上栓了拇指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挂在手臂粗的木柱子上,铁链并不长,他也走不了很远,稍微一动,便是一阵刺耳的哗啦声。
他抬起一张憔悴枯瘦的脸,虽然脸色蜡黄,头发毛糙,看起来落魄不已,但是还是难掩贵气俊逸的风姿。
这样龙章凤姿的一个男子,正是从前在长安城内外都能横着走的汉王谢孟夏。
可谁也没有料到,从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汉王,竟然会沦为不见天日的阶下囚。
虽然身上没有血迹,应该没受什么伤,但脸色着实不好,看起来也是受了不少折磨的。
他一看到那块干巴巴的,直掉粉末的馒头,便气不打一处来,手把铁链拽的哗啦啦乱响,双眼瞪得溜圆,张口骂道:“老子要吃肉!吃肉,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人吃的吗,连狗都不吃,老子不吃,老子要吃肉!”
阿庸嗤的一笑:“听汉王殿下这中气十足啊,看来还可以再饿一饿。”
说着,他手指一弹,那块馒头便飞射到了墙根下。
“诶,别啊,我吃,我吃还不行吗?”谢孟夏叫了一嗓子,服软服的飞快,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块馒头落到了他手够不到的地方。
他关到这个地方已经两日了,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便是臭的,根本无法入口。
这两日,他统共就啃了一块巴掌大的胡麻饼,干巴巴的难以下咽,但他饿得很了,还是逼迫自己艰难的咽了下去。
他蹲下身自,伸手扒拉了两下,发现始终够不到那块沾了泥土灰尘的馒头,瞪着眼睛又开始骂:“你他娘的王八羔子!给本王吃肉,你们虐待本王,本王要把你们大卸八块!诛灭九族!”
听到这话,席地而坐的那几人和阿庸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沁出了眼泪。
谢孟夏被这些人笑的心底发毛,色厉内荏的继续骂:“笑什么笑,再笑,本王也不会饶了你们的!”
阿庸撸起袖子,露出虬筋的手臂,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崩裂,在谢孟夏的眼前重重晃了晃,威逼之势沉沉压顶。
谢孟夏忙捂住了脸,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别打脸,不许打脸。”
阿庸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阴恻恻道:“殿下的意思是,可以断了你的子孙根?”
谢孟夏忙放开自己的脸,捂住了下面,脸色惨白,哆嗦大骂:“王八蛋!你个王八蛋!畜生!骂你们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
阿庸无所谓的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阴气森森的白牙,手在谢孟夏的脸上摸了一把:“那殿下自己选吧,是打烂这张惹人的脸,还是打断惹事的子孙根?”
谢孟夏抖了三抖,起了一层寒津津的鸡皮疙瘩,张口结舌的问:“我,可不可以选第三条路?”
阿庸被问蒙了,愣了一瞬:“什么第三条路?”
“哪,哪都不打。”谢孟夏嘴角微抽,咽了口唾沫道。
“可以。”阿庸嘿嘿一笑:“汉王殿下的面子,我总是要给一些的,不过,汉王殿下弄死了我们的姑娘,不给个交代是说不过去的吧?”
谢孟夏连连点头,急不可耐道:“给,给,你们,你们想要什么交代,本王都可以,只要放了本王,都可以的。”
阿庸捻着手指道:“那殿下想给什么交代?”
“我有钱,我给钱,要多少给多少。”谢孟夏脱口而出。
阿庸和那几个人又笑了起来,笑不可支道:“殿下觉得,我们弟兄像是缺钱的人吗?”
谢孟夏愣了一下,急赤白脸的大声嚷嚷道:“我可以,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你们这辈子,哦,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衣食无忧,不,是富可敌国。”
阿庸闻声,收了笑声,敛了笑容,拳头擦着谢孟夏的脸颊缓缓而过,阴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殿下把汉王府给我们吧。“
谢孟夏的喉咙滚了一下,茫茫然的望住了阿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