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苕脸上带着几丝尴尬的笑,但心里却很是坦然,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更清楚自己所来的目的,太要脸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只能无功而返。
她把脸皮抛到脑后,舔着脸跟着韩长暮走进偏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偏殿里的一切,丝毫没有掩饰寻找的目光。
韩长暮抬眼,看到兰苕那意图昭然若揭的目光,神情一肃,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她的目光望去的方向,正是那副被火燎了个角,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的老子出关图。
他往前走了两步,若有似无的挡住了那副图,神情淡薄的问道:“兰苕姑娘在找什么?”
兰苕抬起头,看到韩长暮的动作,目光闪烁了两下。
秦王谢晦明命她留在宫里,跟在韩长暮的身边,虽然是另有目的,但并没有交代她将那目的要瞒着韩长暮。
用谢晦明的话说,足够的诚意,才能换来足够的利益。
当然了,即便是足够的诚意,也是有所隐瞒的,甚至,半真半假,这与足够,并不矛盾。
兰苕含笑道:“回大人的话,婢子在找一张药方。”
韩长暮挑了下眉,怀疑的目光深深望向兰苕。
兰苕坦然一笑:“是一张方子,据说是在这两位道长的手中,至于是真是假,要找了才知道。”
韩长暮的眉峰落了下来,没有继续多问什么了,没有问这方子是治什么病的,是给什么人用的,更没有问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他只要在兰苕把方子找到后,拿过来看一眼就行了。
他看到姚杳在门口探头,蓦然牵出一丝淡笑,扬声道:“姚参军,正殿搜查完了?”
姚杳顿时心领神会,她方才听了半晌,知道了兰苕是来找什么东西的,韩长暮私下里更是对她提及了兰苕的主子是何方神圣。
能让谢晦明惦记,甘冒奇险也要拿到的方子,必定不寻常,一定是要据为己有的。
她暗暗点了下头,举步走入偏殿,行了个礼,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都搜查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搜的,正殿比偏殿损毁的严重多了,凡是带字儿的都烧成了灰,能搜出来的不过就是些破桌烂椅,没甚用处。”
兰苕听到这话,顿时脸色沉了沉,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韩长暮听到姚杳一本正经的使坏,不禁一阵阵的想要发笑,侧目看到了兰苕脸色微沉,他抿了两下嘴,才把唇边的笑抿下去,顺着姚杳的话道:“主殿是烧的狠了些,幸而偏殿还好。”他扬眸望着兰苕,沉声问道:“兰苕姑娘,你可知道那张药方藏在何处,是藏在偏殿还是正殿?”
兰苕神情一滞,犹豫了片刻:“回大人的话,婢子不知,只知道那药方是两位道长的东西,婢子以为,若没有贴身收着,便是放在这偏殿里了。”
韩长暮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动,若有所思的一笑:“那便有劳兰苕姑娘一起搜吧。”
兰苕意外极了,她万没有料到韩长暮会允许她一同搜查。
她愣了一瞬,束手而立,恭恭敬敬的应声道:“是。”
韩长暮似笑非笑的盯了兰苕一眼,背负着手,走到姚杳身旁去了。
姚杳抬头,看着两张床榻,其中一张床上头压了一半倒伏的屏风,深黑浅灰的灰烬扑了满床,床褥也被烧穿了一个洞。
“怎么样?”韩长暮淡淡问道。
姚杳指着屏风,微微蹙眉:“这架屏风,看起来很眼熟。”
韩长暮饶有兴致的挑眉:“哦,怎么眼熟了?屏风嘛,不就是那几个样子,看来看去的,看多了就眼熟了。”
姚杳思忖道:“是屏风上的字迹,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她拈起一片没有过火,但边缘被熏得发黄的缂丝,上头一个“道”字尚且完整,笔法铿锵有力,笔笔如刀,颇有力透纸背的气势。
“大人,您看,这字,不熟悉吗?”她把那片缂丝小心的托到韩长暮面前,只这轻轻晃动了一瞬,黑黄色的边缘便散碎了下来。
韩长暮看着那个“道”字,目光一凛,慢慢的沉凝道:“是眼熟,”他下意识的屈指轻叩两下屏风架子,目光突然一亮,冷厉低语:“是青龙寺,这个道字,跟青龙寺觉明的禅房里的那架屏风上的字迹,是一样的。”
姚杳恍然,秀眉微挑,重重点头:“是,没错,就是青龙寺屏风上的那篇四不像的药王经。”
韩长暮转头问正在四处敲敲打打的兰苕:“兰苕姑娘,你家主子要从这里找东西,必然是查过这两位道长吧。”
兰苕毫不犹豫的点头:“的确是查过的,这两位道长出自保宁坊昊天观,乃是,”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瞬,神情艰难的压低声音:“说是小杨妃娘娘举荐的。”
韩长暮知道兰苕的顾虑,若真是这两个道长出了问题,那举荐人必定
要受牵连的。
他入京的时候,知道永安帝十分宠信这两名道长,也提前查过两人的经历,表面上看,与兰苕所言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但此次出了事,他得到消息不久,便往宫里赶了,同时传信给了程朝颜,命她在宫外仔细详查两名道长和道童的来历,想来不久便会有消息传回来,到时便可验证兰苕所言是真是假,是否有所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