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应声称是,看了一圈儿,低声道:“大人,搜出来的东西,不但没有带字儿的,也没有丹药。”
韩长暮点头道:“发现了,丹药要么被付之一炬了,要么就是被有心人收起来了。”
姚杳张了张嘴,暗戳戳的嘀咕了一句:“难道就不能是都被圣人吃了么?”
孙英离姚杳近,听得清清楚楚,咧了咧嘴,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丹药,又不是果子糖豆。”
姚杳嘁了一声,继续低语:“圣人不是一门心思想长生不老嘛,那还不多吃点。”
孙英吓了一跳,急赤白脸的伸手捂住姚杳的嘴,惊恐的低喝了一句:“你还什么话都乱敢说,不要命了?”
姚杳“呜呜”两声,一口咬住了孙英的手。
孙英嗷的惨叫了一声,跳到一旁,瞪大了双眼准备开骂。
“你们,在做什么?”韩长暮突然转头出声,吓了二人一跳。
孙英的一声怒骂急急咽了回去,噎的他直翻白眼儿。
姚杳半张着的嘴顿时闭上了,闭的太急,一下子咬住了舌尖,疼的她连连皱眉。
韩长暮疑惑的望了二人一眼,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胡闹。”便又背负着手,往前走去。
孙英拿手肘连着捅了两下姚杳,笑嘻嘻学着韩长暮的话:“听到没,说你胡闹呢。”
姚杳嘁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径直往前走。
忙碌中,下晌很快便过去了,暖阳西斜,一层金光落在琉璃瓦上,光影细碎。
韩长暮命人将从清虚殿中搜出来的相关物品送回了内卫司,他亲往含象殿,向永安帝禀报了相关案情。
自打他看到那张字条后,即便明白这是个圈套,但面对永安帝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恨意来。
他与永安帝之间,原本便是以利而聚,相互利用,他不该对冷酷的帝心抱有丝毫的幻想。
可在他被有心人引诱着,窥探到一点点真假参半的所谓真相时,还是难以控制的心生失望。
失望之余,他对永安帝便做不到毫无隐瞒,回禀案情时,他说一半,藏一半,只说了永安帝能接受的说法。
永安帝准了韩长暮的请求,明面上将此案定为寻常的走水案,处理了一批当值的内监宫女们,随后将付之一炬的清虚殿推倒重建,而暗地里仍由韩长暮追查下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韩长暮回到内卫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还没走到廨房门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说笑声。
他诧异的挑了下眉,举步走到那间廨房外。
廨房的门大敞着,灯火在墙上投下琉璃般的光彩。
韩长暮站在暗影中,望着廨房里热闹喧嚣的人们。
食案上摆了十来个碟子,饭食有荤有素,琳琅满目,香气混合着腾腾热气,袅袅四散。
地上歪七扭八的躺了五六个酒坛子,坛子上写了杏花微雨四个字。
这酒名叫“杏花微雨”,是西市上一家胡店所酿,名字风雅,酒香也别具一格,极受长安城中达官显贵们的追捧,且这酒每日只酿三坛,地上扔的这么些酒坛子,可够难买的。
韩长暮抽了抽嘴角,可真没少喝,喝得还都是好酒。
包骋俨然喝的有些多了,脸颊通红,双眼迷离,舌头发硬,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话:“可,可算是,考完了,阿杳,你,你是不知道,那鸽子笼里简直,简直不是人待的。”
姚杳喝的也不少,绯红的脸颊给她平添了几分娇艳和温婉,她清凌凌的一笑:“行了吧你,有生之年你也是进过贡院,考过省试的了,哪怕是混个同进士,你也不虚此生了。”
孙英似乎没有喝多少酒,但是眼睛已经有些红了,神思还算清醒,挑了一竹箸豆腐丝,边吃边说:“包公子,你若是省试榜上有名,再殿试点了进士,你就正经的入了士,还可以娶一个高门贵女,你是前途可期啊。”
包骋连连摇头,竹箸点着自己的鼻尖儿,嗤的自嘲一笑:“就我这样的,还进士,近视眼儿吧我,高门贵女才看不上我这个丑样子呢。”
韩长暮站在暗影里连连点头,算他还有些自知之明。
姚杳扑哧一笑,偏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你还别说,你戴上眼镜儿跟文人也沾不上边儿,还是斯文败类。”
包骋嘁了一声,不以为意的笑了:“败不败类的无所谓,只要斯文就够了。”
孙英笑的前仰后合,一口酒喷了出来。
姚杳笑了两声,若有所思的望了望门外的暗影,见那里是始终没有动静,她也就没有出声,只接着如常吃喝说笑。
韩长暮在门外看了片刻,背负着手慢慢走回了相隔不远的,自己的那间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