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妇人的背影,何登楼有种被滚滚天雷活劈了的震惊。
他呆若木鸡的转头望住冷临江,他家少尹大人几时这么重口味了!
冷临江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何登楼张了张嘴,被雷劈的表情啊!
“少尹大人,那人,丑了点吧?”何登楼小心翼翼的问,想将冷临江这见不得人的鬼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你想什么呢!”冷临江终于明白何登楼这副模样是从何而来的了,他抬手又打:“我让你胡思乱想,我让你胡思乱想!那人是兰因阁的制香大师!”
“什么!兰因阁......”何登楼的话戛然而止,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大人,你是说那是兰因阁的制香大师?”
冷临江重重点头:“是她,咱们是不知道絮果楼在何处,可有人知道。”
“有人知道?”何登楼盯着那其貌不扬的妇人,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那人是来絮果楼的?”
冷临江望着前头人潮拥挤之处,赞赏的点点头:“算你机敏,她就是兰因楼里那个不出世的制香大师,这两日正是务本坊给兰因阁交香料的日子,而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鬼市,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揣测深究之事。”
听到那妇人的身份,何登楼微微张着嘴,心头如同晴空惊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双眼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那背影。
那妇人浑然不知身后有人在审视着她,竟然颇有闲情逸致的逛起了道旁的小摊。
何登楼死死的盯着那妇人伸出来的手,十根手指根根短粗如萝卜,手指骨节粗大,遍布发黄僵硬的老茧。
这是一双做惯了粗活的手,半点看不出能做制香这么雅致之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那么多千金难买的香,都是出自这么个妇人之手?”何登楼忙托住下巴,唯恐太过吃惊,下巴会掉在地上,瞠目结舌道:“这,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人走在街上,打死卑职,卑职都不敢猜她是个制香大师。”
冷临江淡薄道:“别说是你了,机缘巧合之下我见了一回,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太不像个雅人,我才会只聊聊看了一眼,都记她记得如此清楚。”
何登楼一眼不错的盯着那其貌不扬的妇人,低声问道:“大人是说,这妇人也是来絮果楼的?”
“只是觉得她的出现太过巧合了些。”冷临江摇了摇头,今夜会在鬼市遇到此人,纯属意料之外,但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他若有所思道:“兰因阁的这位制香大师格外的神秘,少有人得见她的真容,更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又是师从何人的,如此神秘之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鬼市,我不认为是巧合。”他微微一顿,续道:“不管她是不是来絮果楼的,把她盯住了,必然会有所收获的。”
说着话的功夫,何登楼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捕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那妇人。
这两个捕快别的本事没有,可盯梢的本事却是极为出众的。
让他们二人去盯一个没有半点功夫的妇人,绝无跟丢的可能。
冷临江暗暗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何登楼:“她去过哪,见过什么人,命他们都一一记仔细了。”
何登楼“诶”了一声:“卑职都吩咐下去了。”他抬眼见冷临江没有要跟过去的意思,疑惑问道:“大人,那咱们呢,不跟着?来个人赃并获?”
“哪有人脏,什么并获!”冷临江被何登楼这么个榆木疙瘩气笑了,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这地方遍地都是稀罕,可不能错过,保不齐以后娶妻生子就靠这些稀罕物了。”
“噗嗤”一声,何登楼笑喷了,转眼见冷临江一本正经,他忙敛了笑意,重重点头:“对,少尹大人说的都对!”
最初的鬼市只是居无定所之人的容身之处,卖的也都是极为廉价之物。
后来战火平息,外头的世道渐成政通人和之时,鬼市也无声无息的变了模样,成了法度之外的一片乐土。
从前鬼市里多是在长安城穷困潦,无立锥之地的人,整日所图也不过是温饱二字,而现在却是商贾如云,每日都有泼天的富贵和阴暗的蝇营狗苟在发生。
鬼市里的铺面摊位不似东西二市那般有章法,进出的人也是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的。
杂乱无序中隐藏着诡谲风云。
冷临江把清贵散漫的贵公子架势端的十足,这一路走来,引来了无数贪婪而好奇的目光。
鬼市的确与长安东西二市有所不同,即便再如何想做冷临江的生意,都没有一声半声招揽吆喝的声音。
风中的灯火无声阑珊,灯影下低低切切的声音恍若虫鸣。
分明是人潮鼎沸,但却不见嘈杂,反倒是宁静和喧嚣诡异相融,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