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程媛没了声音，好在炒菜的声音很大，让气氛不算特别凝重。
一盘盘菜肴摆上餐桌，厨房中依旧一片寂静。
高凌薇难得没有用强硬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她主动打破了沉寂，在母亲盖上锅盖、等候炖菜的时候，高凌薇缓步上前，从背后拥住了母亲。
“妈。”高凌薇脸蛋埋在母亲的脖颈处。
程媛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环在自己小腹处的手臂，柔声道：“先在这里过完年吧，年后再说。”
“嗯......”高凌薇手臂紧了紧，开口道，“甘琳也有加入雪燃军的意向，下学期，如果她的想法不变，我会把她带到身边。”
“呵呵，那你可要照顾好琳琳。”程媛笑着说道。
不仅高凌薇和甘琳是好友，双方家庭的父母也是好友，两个家庭有着几乎相同的生活轨迹。
他们都是从辽连搬来雪境，陪女儿上学。在孩子高中毕业后，他们也都搬回了老家。
犹记得当年大一寒假的时候，高凌薇选择留校，没有返回辽连过年。最后还是放假归来的甘琳，给高凌薇带回来她父母的消息的，说二老的生活状态很好。
“小薇。”
“嗯？”
“妈求你件事。”
高凌薇愣了一下，松开怀抱，上前一步，一手搭着厨台，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说。”
“你姐......”
闻言，高凌薇眉头微皱，面色不太好看。
她不是故意在母亲展现出这样一面的，只是高凌式这个人，说是高凌薇的“梦魇”也不为过。
每每提起这个人，高凌薇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变成了浑身带刺的刺猬。
显然，对于这个给她幼小心灵留下了浓重阴影、残忍虐待她身心的姐姐，高凌薇浑身上下充满了敌意，甚至是恨意。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只想让你们平安、健康。”程媛低下了头，也知道这样的话语对小女儿并不公平。
“嗯。”高凌薇发出了一道鼻音，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又或者说，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能忍受得住。
这要是换做旁人，哪怕是父亲，她都可能怼回去了。
“你现在越来越强了。”程媛轻声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刚刚在门口走廊里相遇的画面。
这也是程媛第一次，没能一眼辨别出来这是大女儿还是二女儿。
多亏了一旁的荣陶陶，让程媛确认了这是小薇，而非小式。
分不清，就意味着高凌薇已经迈入了相当高的层次水准了，更意味着她已经被淬炼出来了。
魂武者一职，都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鲜少有心慈手软之辈。
哪怕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孩，当她屠了百只魂兽、千只万只，甚至是十万生灵之后，也很难再是当初的少女了。
更何况，身为母亲的程媛很清楚小女儿的脾气秉性。
她知道，但凡相遇，高凌薇不会手下留情的，绝对不会！
程媛拾住了高凌薇的手掌，轻轻地握了握。
随着父母的年龄增长，扮演的角色渐渐弱势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程媛本就是个普通人，而女儿是一名魂武者。
程媛柔声道：“你也有淘淘这样的人帮助你。我知道，你们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如果你以后碰到她，希望你能，嗯...你能......”
说着说着，程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高凌薇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妈，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话说回来，生活在，自己似乎也一直在给母亲出难题。
“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高凌薇示意了一下身侧的锅。
程媛愣了一下，抬眼看着眼前淡定从容的女儿。感受着女儿眼神里的坚定，程媛的心里安稳了不少。
虽然她不知道高凌薇到底会怎么做，但高凌薇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所给出的坚定眼神，也的确让程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随即，程媛转过身，伸手拾起了锅盖。
顿时，一股热蒸气升腾开来，香气四溢，她拿着铲子推了推咕嘟冒泡的排骨炖豆角。
身侧，高凌薇突然心中一动。
也许，将高凌式的本命魂兽震出来、彻底撕碎，散尽她一身的修为。
然后，将自己当年遭受的一切苦痛统统还回去之后，将高凌式扔回辽连，扔到母亲身旁尽孝也不错？
无论高凌式对高凌薇的手段如何残忍，又妹妹带来了多少的身心创伤，面对母亲，高凌式是绝对没问题的。
当年，父母在辽连被偷猎者刺杀的时候，弱小的高凌薇什么都做不了。
而高凌式却是杀进了雪境各城镇，将执行刺杀任务的八大钱·九方，生生钉死在了十字街头的电线杆上。
随后，高凌式也将参与任务的所有人统统揪了出来，挨个宰杀。
如此行径，可谓是震慑了整个北方雪境。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某些层面上，犯罪组织卧雪眠的确比正规军的威慑力更大......
随后，父母能一直这么平安，当然也有那“电线杆尸体”的功劳。
“去叫他们吃饭。”程媛开口说道。
然而，她却发现女儿陷入了沉思，程媛迟疑了一下，迈步走出了厨房：“开饭......”
程媛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客厅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不再拄拐的背影，身体也不再佝偻。
站稳脚跟、挺直胸膛的男人，依旧像当年那样高大。
沙发上，荣陶陶咧嘴笑着，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而高庆臣......
他转过身，看向了厨房门口处的妻子。
程媛静静的看了丈夫半晌，目光在他的冰手与冰腿上游离，最终，她看向了丈夫的面庞。
他眉宇间的阴霾不见了，印象中，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又回来了。
程媛只感觉鼻子一酸，扭头走进了厨房，隐隐传来一句：“开饭了。”
高庆臣握了握冰手：“开饭。”
“扑腾”一下，荣陶陶直接跃下了沙发、跃过了茶几，嘴里细细碎碎的念着：“干饭了干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