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岗虽好,不似家乡。
仲春离去,归来已近三月阳春,虽然是北方寒冷,却也到了百花盛开的时节。
去时岸边新柳抽芽,归时陌上繁花似锦。
行过大树旁,能看到不远处有村落炊烟鸟鸟,缕缕白烟散入晴空,汤昭心中一舒,感觉鼻中好像闻到了混着柴火烟气的饭香。
明知炊烟下百姓桌上只有粗茶澹饭,但游历一圈回来的汤昭已觉得十分开心。和外面的世界一比,云州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看来还是刑总说得对,先订个小目标,守护百姓的粗茶澹饭吧。至少让天下所有百姓能温饱、平安才是第一步……
“站住!”
只见大道上跳出两人,拦在路上大喝一声。
……
我刚刚说云州是世外桃源,就这么打我脸?
好好地官道上还能蹦出劫道的来?
难道说一别一个月,云州的治安下降了?
汤昭气不打一处来,一拉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路中。
他刚刚打算替云州清理门户,却不由一愣。
眼前两个拦路人都是青年,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三十出头,看衣着打扮非但不似江湖草莽,反而一身儒衫,打扮得比汤昭更像书生,且衣服材料极为考究,就算是现在的汤昭置办这么一身行头也是要心疼的。
这样两个体面人,又不带兵刃,当然不会是贼强盗了。
然而两人不是强盗,却不带他们看着不讨厌。这二位是字面意义上的“鼻孔朝天”,彷佛他们用正眼看汤昭一眼就丢了他们的身份似的。
其实两人刚刚出现在道路上时还带着一点儿惊慌之色,好像后面有恶犬追着似的,但一看见汤昭他们,两人立刻站直了,满脸的人五人六起来。
汤昭保持着礼貌,道:“二位,有事么?”
那年轻的那个书生道:“这位小兄弟请了,我们要去曛城,不知能否载我们一程啊?”
虽然这两人神气还是居高临下,话说的还算客气,汤昭也客客气气道:“二位兄台请了。本来路上应该与人方便,但二位也看到了,我这车子就这么大,坐两个人正好。就算再委委屈屈挤一挤,也最多再乘一人,您二位是无论如何不能一起上来的,既然如此,何不再等等下一辆车呢?”
对面两人都是浮现出不悦之色,似乎还有些仓皇,年轻的七情上脸就要发作,那年长的倒还能压着性子,道:“就不能通融一些吗,比如让后座那位让一让?我们只需要尽快赶到曛城。”
不等江神逸发作,他直接取出一块牌子道,“我们是擎天寺的博士,来这里调查曛城魔窟的事,是朝廷的公事。现在任务完成需尽早赶回城去,这是正事,二位是符剑师吧?既然学符,应该是晓大义、明事理的吧?何妨为国家,为百姓让上一让?”
汤昭和江神逸面面相觑,同声道:“擎天寺?”
对面二人仰起头,面露矜持之色,道:“正是。”
汤昭讶然:擎天寺和检地司一样,都是朝廷里专门镇压魔窟的衙门,不过是文职,专门用天衍之术推算祸月、魔窟降临的时辰、地点,也兼职收集情报,是对战魔窟不可或缺的中枢部门。可以说没有擎天寺,所有战斗者都成了没头苍蝇。
不过擎天寺和检地司不一样,检地司扎根于州郡,分属于诸侯,而擎天寺只在中央朝廷,是极少数通晓奇术的精英组成的神秘部门,只管运筹帷幄,几乎不会下到地方来。反正汤昭在检地司见过不少擎天寺给的情报,但从没见过活的擎天寺人。
那为什么在这里又遇到了?是真的吗?
汤昭将信将疑,但想想又觉得不假,一则一般的贼人不会想到冒充擎天寺的人,因为擎天寺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专业性强,其实是不大好混吃混喝的。二则对方见了自己这辆车,不似凡夫俗子一样大惊小怪,反而一眼猜到自己是符剑师,说明二人有见识,不是那些寻常人。
而如果他们真的是擎天寺人,那么眼高于顶也不奇怪,因为擎天寺的级别极高,就算是最低级的博士也是五品——就是跟当初刑极的镇守使一个品级。要按照官场规矩,汤昭八品散职,比人家差老远了。
倘若真是擎天寺的人,不远千里来云州实地调查,是不是说明这回的魔窟很棘手啊?
汤昭和江神逸对视一眼,江神逸抿了抿嘴,跳下车来,道:“你们要真有公事,那就别耽误了。赶紧去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