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沿着数百米的悬崖逆流而上,而在冰川和雪原的交界处,成堆的尸骨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血染红了视线所及的一切范围,凤姬在残骸上静默的站着,目光悲凉的看着在统领万兽影响下丧失理智而自相残杀的异族尸首。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强悍,让原本还在和魔物搏斗守护着南角封印的异族顷刻间癫狂,她一步一步的后退,试图以火焰之力让他们清醒过来,却只能在癫狂的杀戮中以暴制暴,流火剑的火舌吞吞吐吐,火滴顺着剑身落在脚下的尸体上,她闭上眼仰头长叹,火光撩起寒风,沿着如山的尸骸一路灼烧过去。
但愿皇鸟的火种能烧毁这一世的疾苦,让枯木逢春的土地迎来彻底的新生。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脚步一晃趔趄的摆了摆身体,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悲痛的情绪过后她跟着陷入衰竭,就在意识恍惚快要消散之际,一只冰凉的手温柔的将她抱入怀中,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秒的震惊迟疑之后,原本开始迷离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明媚的光,想抬手,却又无法提力。
“我回来了。”舒少白轻淡的笑着,隔着一千年的思念,仿佛一千年沧桑也扑面而来,所有的话都凝噎在喉间,两人都只是一动不动的互望着,万籁俱静的世界就只剩下久别重逢的爱侣。
从囚笼中初遇,到大雪中分离,那样漫长的时光,宛如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风慢慢平静下来,当刺目的阳光倾泻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时,舒少白终于看见了迎着风走过来的红衣女子,云潇将萧千夜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清瘦的身体硬生生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徒步找到了自己,他赶忙将动弹不得的凤姬轻靠在一座巨石上,然后立刻冲过去帮她背起了萧千夜。
“云潇!”凤姬拼了命才努力的往前挪了一步,抬手抓着云潇的衣角将她抱入了自己的怀里,泣不成声。
“千夜……千夜!”舒少白担心的叫了几声,发现他胸膛上的伤口里交织着来自冥王的神力,那种死灰复燃的力量让周围的血肉反复重生然后更严重的恶化下去,他小心的将手放在伤口上,食指轻轻用力刺入,顿时一股阴暗的力量在他指尖萦绕起来,仿佛一个无底洞,既有来自夜王绝对、彻底的黑,又混合着冥王混沌、广阔的赤,而昏死过去的人宛如失去灯塔的孤舟,在一片死寂里不知漂往了何处。
舒少白心中“咯噔”一下,这么严重的伤势直接贯穿了身体,哪怕是古代种的血裔也已经无法依赖自己修复了,他现在还能这幅模样,完全靠的是云潇放在他体内不死不灭的皇鸟火种维持生命!
“少白……”凤姬看出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怖,但此刻的她却不敢多问什么,早在阵眼更替之际她就在雪原的边缘感觉到了来自地基深处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之后夜王的殊死抵抗更是让全境的灵兽、异族失去理智,外面的情况都如此凶险,她根本不敢想象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不安整整持续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地震趋于缓和,另一股更强、更危险的力量闪电般砸落,冥王的突然插手让千疮百孔的高原更添灾难!
凤姬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昏迷中的萧千夜,手情不自禁的抓住云潇,喃喃:“冥王……他是被冥王打伤的?”
“嗯。”云潇是一种出奇的冷静,她捧起萧千夜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在点头的同时微微笑了笑,“他从北岸城一战开始就一直在受伤,古代种的血脉给了他更强的恢复能力,却也剥夺了他属于人类的温暖,那些细细小小的伤势长时间的累积下来,其实早就已经超出承担的极限了……真是个傻东西,要不是我坚持把火种留在他身上,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伤的有多重。”
她说着让人惊心动魄的话,神情却始终淡淡,嘴角挽起爱怜的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萧千夜的额头:“应该是被吓坏了,大哥差一点就掉进阵眼了,等他醒过来发现大哥平安无事,肯定会开心的哭出来吧。”
凤姬欲言又止,和舒少白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云潇稍稍顿了顿,终于发出柔和却决然的声音:“我要带他前往终焉之境。”
“你……”她惊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颤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救他。”云潇眸子里闪过冷光,低沉地开口,不带丝毫犹豫,“我不会让他死的。”
凤姬呆在原地,半晌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脱口惊呼:“不行!”
云潇反按住凤姬的手,火种的跳动在姐妹心中同时荡漾:“飞垣已经安全了,其实冥王的状态很危险,他能在黑龙的蛊惑下清醒片刻被我几句话糊弄离开已经是万幸,现在阵眼的力量会束缚着夜王让他沦陷其中无法脱身,上天界的其他人也不能再通过任何方法救他出来!姐姐……飞垣可以重新开始,可我却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不能让他费尽千辛万苦将祖国拉出深渊之后,自己却无声无息的死去。”
“你知不知道他最在意的人是你!”凤姬咬牙落泪,却阻止不了云潇翻掌取出火种,皇鸟的原身绚丽耀眼,让苍茫的雪原也仿佛熠熠生辉,那束火化成绝美的流星,朝着宿命的尽头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