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好转,那一场大雨过后气温也快速的攀升,一直到黄昏将近的时分才有凉爽的晚风徐徐吹来,云潇蹲在院子里,她在外城工坊特意找人定制了一个漂亮的鼠窝,还用围栏悉心的环了一小块土地,种上了绿油油的草坪,眼下她搬了个椅子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坐在旁边,用打磨好的木头耐心的架起了遮光挡雨的棚子,金崇鼠在里面左闻闻右转转,倒也乐不思蜀的趴回小窝里打起了盹。
云潇反复又检查了好几遍,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笑咯咯的拍了拍手。
忽然,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温柔的在身后响起,一束淡淡的白光坠落在院子里,瞬间以神裂之术走到了她的身边,帝仲好奇的蹲下来,伸手戳了戳那只正在睡觉的金崇鼠,抬头望向她:“你喜欢这种东西?”
云潇抿抿嘴,脸一红小声嘀咕:“不可以吗?”
“可以。”帝仲偷笑起来,耐人寻味的半眯了一下眼睛,补充,“鸟族有捕鼠的习惯,你养着这小东西,不会哪天就给生吞了吧?”
“才不会!”云潇义正言辞的反驳,逗得他哈哈大笑,好一会才面露担心的顿了顿,问道,“伤怎么样了?”
云潇捂着胸口,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无力,好在早精气神都还不错,帝仲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身上的那道伤是被煌焰的神裂之术直接击穿了身体,加上火种在之前的恶战中消耗严重,这才导致雪上加霜无法自行修复,九穗禾虽然有克制死灰复燃的力量,但紫苏手上本就不多,又几乎被煌焰全部摧毁,单单一支九穗禾对你那般严重的伤势实在有些杯水车薪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你好好养着,我再去找找。”
“不用麻烦了。”云潇低着头不敢看他,想起厌泊岛之时对方冷漠的斥责,又想起回来之后萧千夜止不住的生气,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又委屈又失落。
帝仲耐着性子看着她,眸光微闪,唇边本就刻意微扬的笑隐约有几分僵硬,既然她不想多说,他也不方便再问,岔开话题说道:“我把紫苏送到无言谷之后本想直接回来,不过一出来遇到你师兄天澈,他说是根据浮玉山的天象仪推测近期有故人重归,不知怎得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结果还真就这么巧和我撞见,他问了一些你们的事情,还说会来飞垣看你。”
“师兄?”听到天澈的名字,云潇脸上的阴郁之色瞬间就云散月出,开心的问道,“师兄还好吗?师父过世之后,现在的昆仑怎么样了?”
帝仲淡淡的笑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回道:“老掌门确实有意将昆仑交给天澈打理,但他觉得自己资历尚浅,见识、武学都还远远达不到撑起这么大门户的水准,因而现在的昆仑一派是由天澈加上三位大峰主共同管事,不过我看他年纪轻轻,为人处世正直诚恳,深受同门弟子爱戴,颇有大家风范,想必要不了几年,你就要改口喊人家掌门了。”
“他当了掌门也还是我师兄嘛!”云潇乐滋滋的踮了踮脚,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自豪和骄傲,帝仲轻笑出声,感慨道,“还好有个天澈,要不然老掌门能被你们两个气死。”
云潇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那双异色的眼眸流光溢彩,衬托着神裂之术纯白透明的身体,是两种极端气质的悄然相融,只是他的神情里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很快就主动挪开了视线继续说道:“天澈也和我说了一些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老掌门去世之后他曾经来过一次飞垣,不仅带了一部分的温柔乡回去研制戒断的方法,顺手还把被你们冰封在雪原地下裂缝里的凤九卿救走了,自那以后凤九卿就一直留在山上,据说是在西山墓园附近隐居,他那样性格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竟然真的能沉下心来不再过问人情世故,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想必你们的事情,天澈自然会转告他。”
云潇哽咽了一瞬,忍回了差点掉落的泪水,故作淡然的扬起微笑,帝仲的心微微一痛,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直静站不语,气氛微妙的尴尬起来,好在这时候呼呼大睡的金崇鼠醒了过来,它从鼠窝滋溜的窜出来,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找到食盆的位置抱着鼠粮咔哧咔哧啃了起来,帝仲松了口气,莫名对这只老鼠有几分改观,又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这玩意哪里来的?”
“千夜送的。”云潇自言自语的嘀咕,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快,帝仲眉峰一蹙,接话,“他送的?这是刮的什么风,好好的送你一只老鼠?”
云潇撅了噘嘴,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顿时心情也不畅快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谁让他惹我生气,他还没有这只老鼠可爱,要不是我现在受伤走不了,我才懒得理他。”
她气哼哼的抱怨了几句,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帝仲倏然变化的神色,一瞬间那双温柔的眼睛就变得锋芒雪亮,帝仲忍着心底突兀泛起的情绪,轻声问道:“是因为你去厌泊岛找我,折骨自残把他惹生气了?”
云潇抬眼望向他,立刻就感觉到一种和往常不同的气氛正迅速的在后院里弥漫来开,连抱着鼠粮啃个不停的金崇鼠都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重新缩回了鼠窝,她尴尬的咧嘴对着他僵硬的笑了一下,抓了抓脑袋找借口说道:“你不是也生气了吗?我下次不自作主张去救你们行了吧?每次都要挨骂,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再也不管你们了,这样总行了吧?”
帝仲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想起自己当时冷漠又严厉的态度,只能抿抿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云潇讪讪的低下头,总觉得她这副模样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帝仲迟疑了一会,追问道:“他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云潇眨巴着眼睛,努力想转移话题,一边给水盆换上干净的清水,一边重新给食盆倒满了鼠粮,然后装模作样的将里面装饰的石子和花草反反复复的调整位置,帝仲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冷着眼看她忙乎,直到再也找不到可以挪动的东西,云潇硬着头皮站起来,小声说道,“你、你这么久没回来,神裂之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要不你早些休息吧……”
“我好得很。”帝仲毫不客气的回答,他的掌心其实一直紧握着西王母的白玦玉环,原本他是想暂且依附在神器之上,再找借口让云潇带在身上,但是忽如其来的违和感让他的情绪燃起一抹说不清的烦躁,索性暂缓了这个念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在终焉之境的时候……借助那里充沛的灵力得以恢复了不少,所以我不需要像从前那样一直依赖他,虽然还不能彻底离开,但短时间不至于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