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张了张嘴,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她能听见他们说话,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帝仲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可奈何的催道:“灌进去,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这个孩子会像吸血鬼一样,越是濒临死亡越是从母体疯狂汲取力量,只能依靠外力……杀了他。”
萧千夜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粒小小的药丸,更不敢和云潇的目光相对,她就靠在自己怀里,明明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只能用指尖轻轻的、轻轻的敲击着,似乎在做着无声的泣诉,他知道云潇是心怀喜悦的一直期待着这个孩子,就算知道没有未来,她也一直一直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现在,他要亲手打碎这个美梦,甚至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帝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即使心急如焚,面上也依然冷定的等待他的决定,这短暂的犹豫已经让火焰更加汹涌,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千夜身子抖了一下,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这个时刻,终于还是要来了,没有给他任何多虑的时间,逼着他果断作出残忍的决定,下一刻,他一只手紧紧抱着云潇,另一手强行捏着下巴掰开嘴,也不管她眼中如断线般的泪水,心一横直接将药丸强行灌入口中。
那是风冥亲手制作的药丸,生效也只在顷刻之间,火焰颤抖着,似乎发出了魔物一般痛苦的哀嚎,萧千夜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自己的全身力气也在这一刻被抽空。
帝仲看着两个熟悉的人茫然若失,仿佛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自己沉寂多年的内心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掀起涟漪,他一生征战四方未尝败绩,为何在重新恢复神识之后感到了无边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云秋水下落不明,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并且除掉她。
先杀子,再弑母……这样的人生对他,是否太过沉重?
火焰慢慢消失,云潇靠在他怀中泣不成声,身上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但是身心俱疲的她只能像一滩烂泥完全动弹不了分毫,在窒息的火光散去之后,萧千夜这才真的看清楚了云潇的状态,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的左手握着西王母的白环玉玦,食指上还戴着凤姬给的日轮之戒,这两股远古的神力护佑着她的半边身体并未有太大的损伤,然而右手自手指至手臂,竟然只剩下森然白骨!
萧千夜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再触碰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帝仲阴沉着脸双瞳慢慢凝聚成一点落在她右手白骨中那柄红色长剑上,逼着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他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瞥过身边好友,发现他正在以一种期待的目光,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风雪红梅,甚至嘴角无意识的上扬,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帝仲心中剧烈的一颤,无名的怒火催动体内神力强行再次露出完整的神裂之术,下一刻,风冥察觉到身边铺天盖地的杀气,本能胜过理智直接卷起风青依急速后退了近百米。
“好友,你过分了。”帝仲慢慢走过去,风冥望着他那双宛如曾经战神的眼睛,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然而他只是轻轻推开风青依,低低苦笑一声,“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能令双剑复苏,那将是彻底铲除魔物的唯一办法!她本来就是昆仑的弟子,秉承着‘当以慈悲济天下’的理念,我只是夺取她一只手,她会谅解我吧……”
话音未落,黑金色的刀光直接劈过风冥的身体,风冥敏锐的避过,两人都是神裂之术的化形,本体尚存的他明显要比眼下疲惫不堪的帝仲更占优势,但同为上天界的神力,第一下猛烈的撞击之后就令脚下伤痕累累的土地再次发出哀嚎,呈南北向裂出一道惊天的巨沟。
“师父……”风青依呆呆看着他们,师父曾说过这个人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为何他们会在这种大难临头之际短兵相接?
萧千夜从身后望着帝仲的背影,知道那个人是真的动了杀心,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从帝仲身上感受到这种君临天下的杀气,竟然是面对曾经上天界的好友,蚩王风冥?
风雪红梅静静的在云潇掌中,即使那只手已经被火焰烧的只剩下森森白骨,可她稍稍一动,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就好像血肉尚在一样完全不受影响,云潇靠着他挣扎的坐直身体,也是愣神看着自己五根白骨的手指呆了一瞬,暴走失控的灵凤之息虽然是让她全身渗血,但真正在同时吞噬了右手血肉的东西,是风冥所赠的这柄风雪红梅!
红色的长剑上依然泛着雪珠的光泽,只是比从前更加玲珑剔透,云潇用白骨之手轻轻碰了碰它,只见手中长剑忽然自行竖立,在空中划过一道艳丽的红光,直接落入了风冥掌中。
下一刻,已经苏醒的风雪红梅掀起猛烈的暴风雪,连带着仍在沉睡的暴雨青竹发出双剑独有的共鸣声!
风冥的眼眸是复杂的,有喜悦更有沉痛,但本体附近天池幻魃的迹象已经不容他再做犹豫,他连续凝聚起三个间隙之术的漩涡,强行在帝仲黑金色的神力下开出一条退路,毫不犹豫的将风青依揽入怀中,瞬间销声匿迹。
帝仲没有追出去,他的声音顺着隐匿的风,在此刻听来格外幽远:“风冥,我一直视你为好友,你是唯一一个想伤害她的,还仅仅只是第一个?”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忽然都消失了,风冥沉默了下去,没有给他任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