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化之术来到濮城地界的海岸边,还未进城,帝仲一眼就发现沙滩上有一个小小的火色身影,他连忙落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火焰小人,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受到本尊意识不清的影响,这个和云潇一模一样的火焰小人此时也有些呆呆傻傻的站着发愣,直到他以自身神力灌入其中,小人儿才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吟语。
“啧……你主人呢?”帝仲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质问,火焰小人晃了晃,终于抬起一只小小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濮城,帝仲这才将紧握的手松开,顺着方向望过去——濮城的最外围被淡金色的诛邪剑阵笼罩,能看到里面又覆着一层灰白色的“雾霾”,但是再仔细观察,在最里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纵横交错的火星,他心知不好,这是担心死灵逃脱强行结阵,可一己之力拖住百万恶灵,想来也撑不了太久了。
帝仲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叹息了一声,还是没忍住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句:“一天天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幺蛾子!只会给我添乱!”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是追着火焰小人一路跑到这里的阿崇,他在察觉到帝仲的刹那顿步,意外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几遍才肯定这真的只是个半透明鬼魂一样的存在,不等他开口问话,帝仲反而是先转了身看向他,抬手指向扑朔迷离的濮城问道:“潇儿是不是在城里?在此之前,可还有什么异常?”
阿崇虽然震惊于这个人诡异的状态,但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反倒是在听见问话的同时,大脑情不自禁的接下了话,连连点头焦急的回道:“她不知从哪里扔了一批墟海贼人让我看着,至于云姑娘本人,我没有见着她,但是在早些时候曾有一条青色蛟龙从高空掠过,之后又有一只火焰之鸟跟着追了过去,它们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在城北附近……”
他还没说话,眼前的鬼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光化之术砸进诛邪剑阵中,帝仲立于濮城上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数百万的恶灵被火光阻隔在半空中,即使不断的想要突破重围去吃掉下方的人,还是会被皇鸟极端炽热的火直接烧成灰烬,而城中来不及疏散的几十万百姓正诚惶诚恐的抱作一团,他们缩在一切能躲避的地方,哭嚎、祈求着。
除去乱了分寸的普通人,他还惊讶的看见许多身着士兵服饰的战士正在顶着高温和恐慌努力维持秩序,那般无畏于生死的表情,竟也让他微微动容。
帝仲的眼神有一瞬的空茫,然后神色复杂的扫过四周,掌心的神力渐渐拉长成古尘的状态,他从高空急速掠下,抬手将游窜的死灵直接搅碎,六式在手中一分三,三分六,继而幻化出无数肉眼无法看清的刀刃,顿时惊雷在火光中炸响,热浪席卷而来,这一击逼着恶灵失去平衡坠入皇鸟的火焰中,再出手,又是六式连发,交错着来自昆仑的七转剑式,以最快的速度斩杀逃窜的恶灵。
这样惊人的数量,即使是依靠龙血珠得到短暂喘息的他,都感到虚无的手臂隐隐痉挛难忍,再想起才恢复原身,火种中还掺杂着龙血的云潇,帝仲不由得怒上心头,手下力道越来越重,终于在最后一刀砍落之后,古尘之影赫然碎去,六式归一,诛邪剑阵也轰然散开,头顶的月光徐徐洒落,引动空气中的雾气凝聚成蕴含着神力的雨水倾盆而下。
皇鸟的火焰似有所感,在雨水中慢慢湮灭,整个濮城荡起一片浓厚的白雾,就在所有人惊喜的发现逃生之路重新开启之时,只有他悄无声息的掩去身影,足不点地的朝着城北火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飞去。
他一眼就看到半倚在城墙边昏迷不醒的人,头轻轻的歪着,脸上的表情终于从痛苦缓缓平静。
帝仲放慢脚步走过去,这一眼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现在的云潇只有上半身还能勉强保持着人的形态,腰部往下不知是被什么强悍的力量直接搅碎,纵是火焰已经在伤口上修复躯体,可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还是让他一阵钻心的疼,他想抱起眼前的人,又不知该如何将这半截身体揽入怀中,只能靠着她一起坐下去,稍稍扶了一把,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帝仲的脸色却比昏迷的云潇更加苍白,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被整齐切去的伤口,伤口上还残留的魔气,那确实是一万五千年前北斗之灾中,自己曾经联合煌焰、蓬山一起斩杀过的破军煞星。
那一战他姗姗来迟,等赶到战局的时候煌焰已经杀的双目通红,由于上天界心法的独特性,即使是煞星魔神之力也无法真的伤到他们,但是那样毁天灭地的力量让一百多座流岛、几千万人沦为恶灵,自那以后,北斗大阵被上天界从万千流岛上销毁不复流传了才对,为什么时隔这么久,这种极端的术法会在东济岛忽然出现?
但眼下他只是稍稍思索了数秒就立刻将注意重新放回到云潇身上,手继续沿着伤口感知着火焰的温度,担心也在这样的检查下越来越重——太慢了,她明明是皇鸟的血裔,这样的恢复速度,实在太慢了。
神鸟一族之所以得到永生之能,实际是依赖不死、不灭、不熄的火种,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种之力能不断的修复受损的躯体,但是那滴混入火种中的黑龙之血,会在每次修复之时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火焰游走全身,不仅会让整个过程变得疼痛难耐,还会延缓速度,让伤口久久难以痊愈。
“潇儿……”帝仲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在她被切断的伤口上不断游移,虽得不死之能,但疼痛的感觉是不会因此减轻丝毫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愚蠢的信念支撑着她独自一人来到濮城,就算萧千夜兵并不明白北斗大阵和修罗骨的恐怖,她这样拥有数万年记忆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