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会朋友的沈锦霖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要不是他让随从带信回来,沈元氏还真担心他被人绑架了,“夏儿啊,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跟阿德去看看你爹到底在干什么?”
沈初夏隐隐觉得沈锦霖在干什么,朝院子里的青鸾看了眼,这三天,她寸步不离跟着‘儿子’,细细观察之下,她连眨眼都算好什么时候眨。
吁!
沈初夏轻轻吁了口气,“娘,没事!”说完,转身回房看账薄。
沈元氏见女儿一点也不担心,摇摇头,转身,发现庶子在院子追鸟逗猫,玩得不亦乐呼,除了夫君没回来,一切跟往常一样,好像确实没什么担心的,自去忙了。
书房静寂,针落可闻。
钱源大气不敢喘,耐心等待。
一页,又一页,季翀翻着钱源呈上来的折子,厚厚一沓,他已经看了半个时辰,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直到看完。
抬眼。
钱源倏一下端直身体,“殿下……”
“这些都是你的想法?”淡然的询问语气,让人看不出喜怒态度。新笔趣阁
“是,殿下。”钱源拱手行礼,抬眼间,发现殿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口结:“我……实际上是沈……”
季翀打断他的话:“减少各类农课税,鼓励农人种植生产周期短的经济作物,且官衙为农人提供经济作物的种子,收成后,农人以种还种,只需每十斤多还二斤……”
“是,殿下,灾害之中,农人早已无力种田种地,只有激励且帮助的方法才能迅速恢复农耕绩种。”
“以朝庭借贷的名义征用商人屯的种子……”
“殿下,只要没有天灾,农人有收成交课税,衙门收齐后,再由朝庭的名义还给商人,当然,商人无利不起早,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贷给朝庭种子,折子里我有写了方法。”
季翀翻到那页,“以种换银,若是义捐种子朝庭赐相应官爵……”
“回殿下,只是挂名……”
季翀抬眸。
钱源不敢讲下去,给商人官爵,那对十年寒窗的士子怎么交待?可是沈小娘子又没说错,又有多少官宦之家的子弟无才无能授了荫蔽呢?难道那些人的官爵就不是名不符其不实?
季翀放下手中折子,“来人——”
钱源吓得退了一步。
“让苏大人带着户部、吏部官员过来议事。”
“是,殿下。”
钱源先是一愣,再是一喜,殿下这是同意减赋赠种了?
季翀这边如火如涂的进行秋种事宜,季氏宗族那边为新皇登基事宜也准备的热火朝天。
秦王世子感觉弟弟太安静了,内心不安,时时刻刻让人盯着摄政王府,盯着季翀。
“回世子爷,摄政王正在秋种之事,据说正在准备什么旨要颁下去。”
“真的?”他还是不放心。
“是,世子爷。”心腹道,“这几天,王爷每天都召户部、吏部的人议事,每天都到深夜。”
那就好。
秦王世子暗暗松口气,“仑儿的龙袍做的怎么样了?”
“回世子爷,百余绣娘正在积极赶制,还有两天就可以试穿了。”
“嗯。”他严肃而焦急,“一定要盯紧。”
“是,世子爷。”
一直到深夜,秋种事宜落实好,季翀才松口气,留下苏觉松,其余人退去。
“准备的怎么样?”
苏大人微微一笑:“比起宗族,我们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龙袍早就好了,就等新皇试穿。”
季翀神情严肃,“耿太傅与沈大人商议好了没有?”
枳实从外面进来,双手举着一张贴子,“回殿下,耿太傅的贴子。”
木通连忙上前接过呈给殿下。
季翀拿起看了看放下。
苏觉松发现他不动声色松了口气,暗暗叹气,明明捶手可得,为何不登基呢?又叹又可惜,面上还不能显。
“苏大人,马上让礼部的小耿大人过来一趟。”
“是,殿下。”
第二日,大魏朝没有皇帝的朝殿上,季翀以摄政王的名义,颁圣旨任命小耿大人耿启礼为从一品尚书令,总领六部。
从一品啊,除了亲王世袭的正一品,对于朝官来说,已是人生巅峰,是真正的位极人臣,此旨一出,惊呆众人。
个个看向站到中央领旨的年轻人,大魏朝立朝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吧。
“耿大人,能明白孤的用心吗?”
小耿大人再次跪拜,“下官明白,定不负殿下期望,统领六部搞好秋收国事。”
朝中很多官员都是高氏之后新晋官员,他们惊讶之后倒也没什么,真正惊讶的是季氏宗族,尤其是几位王爷,特别是秦王。
启用一个年纪轻轻且曾经胡作非为的荫蔽官员,是为那般,他看不懂儿子,难道是因为对小皇帝人选不满?
还没等秦王持笏上前反驳,一直称病在家的耿太傅难得上朝,本就引人注目,这下一门三高官要职,在大魏朝简直从未有过。
只见他缓缓出列,像是年老多病的老翁,颤抖跪下,举起手中笏板:“老臣年迈,身子骨弱,已不能担负太傅一职,恳请殿下准老朽乞骸骨。”
高高的殿台上,季翀负手而立,垂眼而望。
众臣屏气。
朝殿突然之间寂静无声,暗流涌动。
保持中立的老太傅职官,却把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儿子连升六级成为一品大官,这是何意?
就在众臣各种猜测之际,季翀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在大殿,“准了。”
“多谢殿下。”
还真准了?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又有人出列跪下,“父亲年事已高,故乡又远,臣请致仕,陪父亲回乡颐养天年……”
这是什么风?众人刚刚还感慨耿家一门三高官,怎么眨眼之间就辞了两,难道……
“准了!”
众人的抽气声差点响起。
季翀神情淡淡。
身边大太监上前一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季翀负手而走。
“……”秦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怒火突起,这个孽子,他想干什么。
沈锦霖回来,绝口不提去了哪里,见了什么朋友。
沈元氏在饭桌上问了一嘴,他没回,沈元氏也没追问,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只有沈初夏感觉到了沈锦霖每次看向沈明熙的目光变得复杂,慈爱中带着不舍,不舍中又有股壮士断臂的决绝。
院子花园内某树荫角落,沈初夏又见到沈锦霖与青鸾悄悄见面,他们低低的声音从树丛内传出来。
“大人,真的定下来了?”
“嗯。”
“这么简单容易?”
“嗯。”
问的人满心置疑,回的也是底气不足。
是啊,一个身经百战平三王斗倒高氏一党的摄政王,只要他愿意,皇位就是他的,可他却甘心让给一个八岁孩子,这说给谁听,谁也不敢相信啊。
二人一阵沉默。
“那……”青鸾打破沉黑,“什么时候登基?”
“看秦王那边……”
“啊……”青鸾似懂非明,“大人的意思是,在秦王扶小孙子登基的那天,然后……”
“对,就你想的这样……”
青鸾捂嘴,“这……这也太凶险了吧。”
“有摄政王在,也不凶险吧。”沈锦霖明显底气不足,他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沈初夏转身。
大魏朝同丰六年七月,新上任的尚书令耿大人革风气,改税政,贷商种进衙门,农人以种还种之政迅速贯彻整个大魏朝。
一时之间,大魏朝农耕之象欣欣向荣。
大魏朝八月,在季氏宗族的保荐之下,推秦王之嫡幼孙——四岁的季仑登基。
登基仪式定在八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