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很快热闹起来。
梁英部溃军只是个开始,后续又来了十数伙。
少的三五百人,多的有一两千,在城中寻了院子住下,便命县令筹措粮草。
“荒城连鬼都没有,怎么筹措粮草?”
赵泰遇上文官能拿出座师靠山,面对这群饿极了的溃军,有理也说不清,只得将矿上的粮食运来分了。
城中合计大几千人,粮食最多吃三五天。
各部将军、都统也知道荒城无粮,私下里互相通过气。
对外宣称坚壁清野抵抗大雍,随后开始搜刮荒城周边村镇。
兵过如篦,合法的成建制抢劫,百姓家中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只得成为流民拖家带口向南逃命。
胆敢反抗者,便是大雍的奸细!
城门口。
李鸿看着一车车粮食、财货,运送至城中各个军头麾下,竭力按捺心中怒火。
“先生,我常听大哥讲起,当年北疆百万雄军,不说对百姓秋毫无犯,至少纪律严明。怎么区区几年时间,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对外打仗怕死,对内欺压百姓,匪兵流毒比山贼叛军更甚!
“人天性就是变好难,需遵守各种规矩,还要不间断的驯服管教。变坏则很容易,莫说五年,几个月就能从铁军变成流寇!”
周易缓缓说道:“北疆战事将起,兵凶战危,君子不立于危墙。今日我就回神京了,大乱之中谨慎保重性命。”
荒城滞留小半月,传来了一连串战败消息。
昨日城中溃军差点哗变,只因北疆最后一支建制完整的军队,让大雍军击溃。
北疆屹、宿两州,曾经就是大雍旧土,已经彻底还了回去,后续凤阳国还会沦陷多少国土,尚未可知。
李鸿诧异道:“以先生实力,还胜过父亲,这天下还有谁能留下您的?”
“你连凤阳国都未出过,岂敢言天地之大?”
周易肃然道:“修行之人切记不能骄傲,这天下很大,大到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走遍!”
李鸿执弟子礼,躬身道:“多谢先生教诲。”
近些日与周易交流,言语间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让李鸿大开眼界心胸。有的言论看似匪夷所思,每每仔细回想琢磨,当真是玄妙非凡。
李鸿明悟诸多道理,与周易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走了。”
周易不是拖沓性子,拥有漫长无际的生命,需要尽早习惯离别。
李鸿含泪拜别:“先生一路顺风。”
父母兄弟已经尽死,今日再与周易分别,偌大北疆当真孤零零一人了。
周易回头看了看,传音说道。
“北疆之乱对百姓对军卒对朝廷,都是天大坏事。唯有对你是好事,若有心效仿尔父,就花些钱买个游击将军。”
说完便跨马挥鞭,扬长而去。
游击将军再贵也就几万两,镇国公府再衰落破败,这点银子李鸿还是能拿出来。
……
顺着官道一路向南。
三日之后。
遥遥望见炊烟升起,前方就是曾经借宿过的陈家沟。
村中里正陈老头儿是个妙人,烤得香酥兔肉,酿得上等黄酒,且谈吐见识不俗。
周易与之谈天论地指点古今,竟丝毫占不的上风,足足聊了一整夜方才畅快。
“山野奇人不外如是!”
周易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连散碎银子也未留下,陈老哥知天文识地理,不会舍不得二两借宿钱吧?”
穷家富路,周易出门带了五千两银票,路上又有“豪杰”送了几千两,如今已经花销的分文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