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
骤然间一声惊呼,少年从梦中惊醒。
“咳咳咳……”
他费力地撑坐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一直持续了半刻,才缓过气来。
方才的梦让他惊出了一身汗,汗水打湿了身上唯一一件棉衣。半湿的衣服贴合在他身上,能隐约看见他匀称的肌肉。
这少年名叫叶七,他便是方才那梦中的小七。
——
缓缓坐直身子,叶七看了眼手掌心内殷红的血迹,叹了一口气。时常的咳血已经让叶七习以为常,那是自被陈晟打伤以来的后遗症。
约莫又调息了半柱香的时间,叶七才渐渐从紧张情绪中缓过来。他轻轻揉了揉眉心,皱起的眉头挤得额间的黑疤更深了。
三年多来,叶七时常会做梦,在梦中回到那个三年前的夜晚,梦见全身被鲜血浸红的老王头要他活下去为自己报仇,梦见面目狰狞的老王头死不瞑目。
叶七已然记不清最后是怎么逃到杨大夫家的了。只知道等自己醒来之时,老王头已经被杨大夫埋了。但是那夜老王头的面容和声音,却始终历历在目。
——
叶七起身望了眼窗外,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也无心再睡,便下床略作了梳洗。
凉水冲过脸颊、身躯,让他清醒了许多。
梳洗过后叶七将方才的种种情绪藏回心底,穿上了一件粗布制的白衣,他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院中,开始了清晨的功课。
——
清晨的太阳升起得很快,阳光没一会便洒满了院子。
院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磨盘。
而叶七此刻腰上已绑上了带子,正不紧不慢地拉着碾子。
磨盘边的老驴悠闲地吃着杂草,不时还会抬头瞥上叶七一眼,那咧着的嘴似是在讥笑拉磨的担子没落在驴身上却落在了人身上。
不过叶七对此自不会在意,只自顾自地拉磨,这磨盘里还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细说来,这药材一直让叶七觉得有些奇特。叶七自小在山中长大,跟着老王头砍柴打猎。老王头还在世的时候是村里的砍柴人,小庙村中炊事用的柴禾全凭老王头一人从围山上砍来。因而叶七认识的毒草、药材实也不在少数。但这些杨大夫带来的药材,叶七却不曾认得一样。不过从品相来看,叶七明白这些药材实非凡物。
“或许这些是仙药吧……”叶七一直这么认为着。
虽是有过疑问,但叶七向来是个不爱多嘴的人,杨大夫不说,他便不会多问。因此他只按部就班地认真练功。
天亮的很快,只一会儿阳光便热烈了起来。
叶七额间的汗水顺着他的鼻尖脸颊一滴滴落下,这碾子乃是特制之物,重余千斤,拉磨自是极耗体力的。
只是叶七虽是汗如雨下,但双腿却如磐石一般,没有半分难以支撑的样子。他的步伐更是平稳老道,三重五轻一定,九步一轮。
叶七边行步,双掌边缓缓周天运行,同时臂随身动,掌间气流攒动,使得叶七周身微风环绕。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可不是简单的拉磨,显是在练习极高深的功法。
而且杨大夫教授的这门功法,既可用于修炼气力孕养内力,其形又是一套不错的身法,三重五轻交替施展,拥有十数种变化。听昕儿曾提起,杨大夫没有学过什么内功,这功法是杨大夫根据一套身法修改的。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叶七是断然不信的,但一想到是杨大夫,似乎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
“啊——”
一声慵懒的呵欠声打破了院中的平静。
一个少女身着青衣,提剑从一侧厢房推门来到了院中。这少女长了张鹅蛋脸,柳眉星眼,长发如黛,白皙的肤色称的她宛若出尘的玉女。这少女名叫李昕玦,正是杨大夫的孙女,方过十二,比叶七小了三岁。
不过这个年龄的少女已是慢慢开始长开了,因而个头也不矮,长年的习武使得她身材也极为匀称,双腿纤长有力,气质出尘。
说来杨大夫并非小庙村土生土长的人,昕儿自然也不是。杨大夫约是六余年前来的村里,来时怀里便抱着个婴儿。
杨大夫其实本也不是大夫,起初没人知道杨大夫是何方来的又是做什么的,只知其院子里时常有浓郁的药味,却极少与村中人来往。不过小庙村的村民多是热情淳朴之人,虽是杨大夫性子孤僻,但家家户户若有什么收成总也会给杨大夫留上一份,而村中若是有何事也从不会忘记杨大夫家,日子久了,杨大夫见人也并不全然拒之于千里之外。
第一次知道杨大夫会医术,是有次村里吴老汉的儿子吴永安在干农活时被蛇咬了,说是尖头的毒蛇,很少见,几乎只有深山里才能偶尔见着。当时吴永安的情况,派人到镇里去请大夫已是来不及了。一家人哭天喊地的,几乎就等着办后事了。但最后杨大夫出手救了吴永安一命,吴老汉一家感恩戴德,把当年的收成送了许多给杨大夫道谢,不过杨大夫收没收确是不知晓了。
自那之后,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位面冷心热的杨大夫。只不过后来叶七才明白,杨大夫救人的手段可并非普通的医术,而是仙法。
——
“叶七哥哥,早呀!”少女笑着向叶七打招呼。
“嗯。昕儿,早。”叶七看着还在伸懒腰的女孩,微笑着点点头,语气温和。
昕儿打完招呼,也没有多说,径直便走到了院子中间,开始练剑,这则是她晨间的功课。
三余年来,日日清晨,昕儿与叶七二人都是如此。一人练剑,一人拉磨,两人早便习以为常。
杨大夫这会儿并不在家中,而且白日里他时常外出,不见踪影。
叶七与昕儿虽不知杨大夫具体去了何处,但大致也能猜到杨大夫干嘛去了,毕竟给他们二人用的许多药材也不是凭空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