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斐潜清醒过来的时候,额角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伸手一摸,竟然是一手的鲜血。不过除了感觉有些疼痛之外,斐潜并没有太多的不适感,心中才稍稍安心一些,可能是碰破了头皮而已。
斐潜左右看看,发现福叔倒在一旁,连忙上前查看,幸好福叔只是略微摔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受什么伤。
福叔定了定神,一转头看见斐潜满面是血,顿时大惊,连忙伸手抓住斐潜:“少郎君!你的头……”
“啊,没事,就碰破了点皮,应无大碍。”斐潜安慰道。
等斐潜再回头去看肇事的那辆马车的时候,却听见在歪倒的肇事马车的车厢之内,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小娘你的手!快来人啊啊啊……呜呜呜……”
肇事马车的车夫可能是头撞到了那里,爬起来之后一头是血,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转着圈子想往歪倒的车厢那边走,但就是走不了直线,斜斜扭扭踉跄了几步,又一头栽倒在地——
还是先救人,责任的事情等下再说吧。
斐潜走到了歪倒车厢前,向车厢里面问道:“里面人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呜呜呜……小娘……小娘的……的手掉了……”车厢内一个声音一边哭一边说,含含糊糊的口齿不清。
斐潜吓了一跳,啥?手掉了?这个伤势就严重了啊——便连忙把车厢的帘子拉到一边,伸头一看,只见车厢内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婢女样子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十三四岁样子的丫头片子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啊呜啊呜得有时候喘不过气来还在小小的鼻子尖端鼓起了鼻涕泡泡……
不是说手掉了么?
斐潜一看两个人四只手都在啊,难道这个昏迷的丫头片子有第三只手?
八九岁的小婢女突然看见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伸进车厢来,原本就很害怕了,如今直接眼一闭,嘴一张,大声尖叫起来……
斐潜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往后退了两步,这声波攻击太可怕了……
叫了一会儿,小婢女发现没发生什么事情,才悄悄半睁开一只眼,看到血淋淋的脑袋已经退出车厢了,才算是停住了嘴。
斐潜看到小婢女的小舌头不再乱颤了,才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手掉了么?那只手掉了?”
“你……你……你才掉了呢!我家小娘是手……手断……断了……”小婢女鼓着腮帮子大声驳斥斐潜,可是说到一半看到自己家小娘昏迷着,手臂歪歪的样子,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是骨折了吧……
斐潜仔细看了看,发现昏迷的小丫头片子一只手臂确实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态,心中猜想应该是方才碰到那里导致的。
“喂!你要是再哭,耽误了你家小娘的伤势,就真断了!”斐潜被小婢女哭得有些烦,骨折了就要赶快找个医师接上,否则手臂内淤血多了,治疗起来就麻烦了。
小婢女闻言立刻收了眼泪,眼巴巴的看着斐潜。
斐潜刚想进去抱那个丫头片子出来,转念一想,停住了脚步,而是回头叫了福叔,让福叔把昏迷的丫头片子抱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小婢女连忙屁颠颠的跟在后面也爬上了马车。
汉代对于男女大防没有后世朝代那么变态,不过呢还是预防万一的好,自己毕竟是年轻男子,虽然说对方不是芳龄姑娘家,而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但还是不太方便。
福叔就不一样了,不是斐潜故意使唤人,而是毕竟福叔年龄岁数摆在那里,如此一来不会招惹非议。
此时跌倒在地的车夫也勉强晃悠了过来,斐潜将其一把拉住,问道:“知不知道医馆在那里?要怎么走?”
“知……知道,往前直走,街口左拐……不远处即是!”虽然车夫站不是很稳,但是头脑还算清晰。
斐潜看看自家的马车车厢,若是再加自己和车夫两个男子,绝对是坐不下,便让福叔先赶着马车前去医馆,自己和车夫随后走去。
幸好医馆并不是太远。
等斐潜搀扶着车夫赶到医馆的时候,丫头片子已经被送至后厅医治,小婢女也跟了过去,只留了福叔在门口坐立不安,有心去找少郎君吧,又担心马车上的财物,不去吧,又很担心少郎君……
福叔看见斐潜,连忙几步赶了过来,扶着斐潜进了医馆。
医馆之内早有随堂学徒端了热水等候,见满面血迹的斐潜和车夫来了,连忙上前,领着二人分别坐在胡凳之上,再用沾了温水的湿布细细将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查看伤口情况。
给斐潜检查伤口的随堂学徒仔细看了,说道:“郎君只是碰破了头皮,此时已经止血,一会敷些药,料想应无大碍。”
这边才说完,就看见那边的车夫正擦着脸上的血,忽然一张口,竟然呕吐起来,整个人也摇摇欲坠,直往地面上栽倒。
随堂学徒连忙叫了两个人,将车夫抬进到了后面……
——这真是典型的脑外伤后遗症……
斐潜在替车夫担心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磕得不严重,否则可能就像车夫一样,留下这脑外伤后遗症,在汉代估计还真不好治疗……
不过现在怎么办?
肇事马车的人现在要么是进去躺着,要么是进去陪着了,我找谁要损失啊?
斐潜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些人都进去治疗了,该不会是都还没有付医药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