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
隔得老远,毌丘兴就听闻斥候那满是惊慌,甚至有些变调的声音。
毌丘兴皱起眉头,说道:“何事慌张?!”
“将军,将军,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充当斥候的兵卒有些慌乱的说道,指着北面,语无伦次。
“谁来了?”话刚一出口,毌丘兴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之前的那只征西骑兵,那支军队又过来了?”
“是,是,就是那支骑兵,我看见他们的旗帜了,距离我们不到三十里了!他们还派了人手来追我们,还射杀了我们好几人……”斥候连连点头,显然是还心有余悸。
“来了多少人?骑兵多少?可有步卒,步卒又是多少?领军的又是谁?”毌丘兴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安抚斥候的小情绪,径直喝问道。
临时被抓来充当斥候的骑兵一噎,当时他远远的看见北面出现了一支骑兵之后,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飘扬的三色征西战旗,吓得他立即掉转马头,带着人马打都不打的逃了,所谓的交战过程都是脑补的,哪里曾仔细地观察这些细节?
但毌丘兴当下问起,却又不能不说。
“将军,有,有上千的骑兵……”斥候信口胡诌道,心道既然是出现了的征西兵马,昨日又杀了不少自家的骑兵,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毌丘兴一惊,出现了上千的骑兵?
对于没有马场的弘农和河东来说,骑兵是一个奢侈的兵种。别说是对于弘农河东了,就连袁绍,也是取了幽州之后,才渐渐搭建起一只骑兵的队伍来,其中还有不少是招募的乌桓骑兵……
战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在哪里战马都是稀缺物资。
“来人,传令!全军列阵,准备迎敌!”毌丘兴大声下令道,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到底平阳是不是真的有这些部队,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更何况要是步卒对抗骑兵,若是阵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趁虚而入,导致崩盘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将骑兵暂时都撤回来,准备迎战。”一听对方有上千的骑兵,若是都是昨日一般的凶悍,就是麻烦了。毌丘兴深知,自己手下的近半的兵力不过是民勇而已,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对面征西骑兵一个冲锋,他们就作鸟兽散了,只能是汇集于一处,方可一战。
隆隆的战鼓声擂响,一簇簇的人影慌忙晃动起来,开始在基层军士的号令之下窜动起来,站在了最前线。
按照大汉军律,正常来说,辅兵或是敢死营,是在野外对阵当中,双方交战的时候最先接战的兵种,就像是此时在地球另外一端的罗马兵阵当中,也同样是将轻步兵列在第一线。
这些辅兵,在经历了铁血的第一阵之后,存活下来的便可以获得正卒的地位,享受翻倍的兵饷供给,也就不用再从事那些额外的繁杂劳作,这对于很多刚刚从农夫转变成为兵卒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了。
因为基础教育的缺失,加上统治阶级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兵卒的性命看在眼里,因此这样的战斗安排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优胜略汰,在战场存活下来的,不管是因为幸运,还是所谓的战场爆种,对于统治阶级来说,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消耗品,只需要在自家的消耗品消耗光之前,击败对方就可以了。
若不是因为这一路上来,属于并北斐潜的几个山寨村落人都走光了,毌丘兴也依旧会征发一些当地的民夫来充当临时的劳役,甚至直接补充到第一线去……
对于这一件事情,毌丘兴觉得颇有些奇怪的,毕竟并北平阳的富裕繁华,在他没有到来之前就不止一次的耳闻了,从一个废弃的城池,变成了可以和长安雒阳相比肩的城市,确实是让人赞叹不已,不过,现在他们已经距平阳县城不远了,但一路之上,只见空寨,却不见人。
伴随着滚滚烟尘,马蹄声渐渐的在远处响了起来。
毌丘兴却皱起了眉头,指着烟尘对身侧的郑泰说道:“公业,汝且看!”
郑泰看了一下,也是有些疑惑,迟疑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这个……数目似乎有些……”
再过了一阵,伴随着三色战旗出现在视野当中,毌丘兴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忽然扭头盯着分管骑兵的都尉,一言不发。
骑兵都尉一个哆嗦,连忙承认道:“属下,属下失职……属下这……这就处置那名斥候……”
“临阵斩卒不祥……”毌丘兴冷冷的说道,“且剥了其正卒身份,充入前锋营,将功赎罪罢!”
“属下领命!”骑兵都尉连忙拱手应下。
“……若有下次……”毌丘兴盯着骑兵都尉说道,“汝便自行免冠去前锋营!”
“啊,唯!唯……”骑兵都尉顶着毌丘兴杀人一般的目光,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庞便往下流淌,却不敢稍微擦拭一下。
眼前的征西骑兵哪里有千人,最多不超过三百,最前方的一名将领打着“张”字认旗,带着十余名的骑兵在前,其余骑兵稍微落后一些,跟在后面。
毌丘兴脸皮抽搐了一下,多少有些火辣辣的难受,就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一样。这眼前才三百征西骑兵,竟然吓得自己连忙结阵迎敌……
郑泰连忙圆场,说道:“征西骑兵或是分兵去了别处……”
毌丘兴默默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郑泰的安慰,旋即心中升腾起了无名的怒火,指着在前方耀武扬威的三百征西骑兵,对着一旁的骑兵都尉说道:“汝勇可贾乎?速速将其击溃!”
骑兵都尉一激灵,连忙拔出战刀,高呼一声,带着在中阵待命的骑兵,便朝着征西骑兵冲了上去!
张烈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毌丘兴军阵,嘿嘿笑了几声,说道:“这群傻子,真的以为某会冲阵不成?摆出这样一副架势,也不怕累的慌?”
几名跟在张烈身边的骑兵,也纷纷笑了起来,丝毫没有面对万人大阵的紧张感,就像是自己面对的不是举着刀枪的兵卒,而是一群汇集在一起的大批羊群一般。
“看看!那前面小子,拿着跟长枪就跟拿锄头似得,举都没有举起来,哈哈……”一名骑兵一边拨转马首跟着张烈在毌丘兴的军阵射程之外缓缓停下,一边指着前方说道,顿时引来另外几名骑兵也是大笑。
老兵,在面对战阵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比较从容的,而紧张的,往往都是新兵,虽然有的人面上表情看不大出来,但是无法抑制的颤抖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临阵的时候,特别是在统领第一次上阵的新兵的时候,基层的军士甚至会下令让这些紧张无比的新兵直接举好刀枪,然后闭上眼睛,往前砍杀就是……
不用担心这些闭眼的新兵砍空,也不用去管他们会不会在第一轮的接战当中会不会因为闭眼而无法躲避致命的伤害,因为比起这些,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土办法,却很管用,要不然面对明晃晃的刀枪迎面而来的时候,不是所有新兵都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可以对抗恐惧的,一旦因为几个人的胆怯逃亡,导致阵列的崩溃,才是最大的失误。
等到在第一波接触之后活下来的,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也就基本能够适应鲜血横飞的战场了。
反正人挤人,胡乱挥舞的刀枪,总还是有机会砍中扎中的……
战争是残酷的,绝大多数新兵在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就直接失去了生命,也就根本谈不上成长了,这种惨烈的淘汰机制,特别是像敢死营这种部队,更是如此。对于各地诸侯来说,这些初次上阵的新兵,更是连兵甲都懒得配备,反正是消耗品,除了一个枪头之外,就连多给一件战袍都是浪费……
正卒就不一样了,札甲多少有一件,然后根据兵种不同,配备不同的武器,组织纪律性也会较强,一般都是作为重要的中军力量来使用。
见到了张烈骑兵人数,毌丘兴的兵卒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就连冲过来的骑兵也似乎一时之间兴奋了起来,挥舞着战刀大呼小叫的便冲了过来。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这些毌丘兴的士兵面对着最多只有三百余人的张烈骑兵,内心深处自然涌起了不少勇气,甚至觉得这是十个指头捏田螺的事情,人多力量大嘛,虽然大多数兵卒未必比对手强悍,但是手中的刀枪也不是泥巴捏的,大家一起冲上去,一个人来那么一下子,不也能将这三两百的人给铲平了么?
平素在乡下打架不也就是这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