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司马懿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学宫之中虽然说有一些人看到司马就甩脸甩袖子,但是更多的则是脸上笑呵呵,心里麻麻皮,还有一部分干脆打不过就投降,认定司马懿肯定会出人头地,便先期烧个火,点上些交情什么的,所以整体说来,司马懿的消息面也不算是狭小,因此当蔡谷开始咋咋呼呼的招呼着要批判三年之制的时候,司马懿就得到了消息。
蔡谷能找到什么人?
不外乎就是之前陪着一同吃肉喝酒的那些人罢了,而甘愿陪着旁人,以奉承之术来混吃喝的,又能有有多少真正的才学?但是在面对着提供吃喝的金主提出的新要求的时候,又不能说自己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大家老大不笑老二,就别搞事了,于是乎折腾出来的方法能有什么水准,也就可想而知了。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也,风雨不节则饥也。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也……”司马懿摇着头,低声念叨着,颇有些感慨。
做事情哪有做得这么毛躁和粗糙的?
蔡琰的事情,司马懿自然也是多少猜得到,而且他认为像是骠骑将军这样处理也算是不错,就连司马徽都有时候私下称赞,骠骑将军之远虑,绝非常人能比……
比如说现在正在做的勘误经文之事,简直就是如同细雨一般,润物无声,绝妙之极。勘误么,最开始的时候自然很多人会有各种辩驳,但是随着不断的持续,这一类的辩驳也就会越来越少,而且会形成一个习惯,就是但凡是新发布出来的谬误,恐怕就是哦一声,然后默不作声的就去改了。
这便是潜移默化的作用,哪里像是蔡谷那样,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粗浅得仿佛就是一个孩童,心中所想便是表现在脸上行为上,一点都不懂得修饰一下。
不过司马懿虽然觉得蔡谷这样的行为粗鄙,但是似乎可以操作一下?毕竟这个事情若是做得好了,多少也会在骠骑将军心中留下一些印迹,对于将来的出仕自然也是大有好处。
那么,究竟要怎样入手呢?
司马懿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笑了起来……
……(???)……
并州,从前秦开始,就不是一个平稳之地。
这一块土地上,就一直都出于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不断争夺当中,民风自然彪悍,文风也就没有像是冀州豫州那样的有更多的安稳时间来传承。
可以说,在汉代的时候,所谓大一统的思想还不是很稳固,要不也不会有人曾经表示可以放弃西凉和并州这样的包袱,只要保存中原腹地就可以了。
然而现在并州的状况,却在骠骑将军手下发生着改变。骠骑将军在并州的崛起,不仅是让并州之人,甚至让整个大汉上下,都产生出一种奇特的观感,而当下骠骑将军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牵动着很多人的目光。
“所谓博士,乃朝官乎?”
“这是自然!博士自前秦已有,汉亦设之,掌管图书,通古今,以备顾问,如何不称之为朝官?”
“然博士需比也,未精《易》、《书》、《孝经》、《论语》之人,不得为博士……”
“此亦自然!博士若不得精通,何来‘博士’之意乎?”
“既同为朝官,为何博士需比,余者可免?如此迥异之举,贵之乎,贱之乎?”
“这个……入朝为郎亦有比试……”
“此言大缪也!郎官之试,可与博士同?抑或是郎官之试者,皆可为博士?”
“汝……汝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回答不出来的人便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但是一边走,一边却想着,对啊,为什么博士职位的标准那么高?其他官职的标准却似乎没那么高?
大汉朝廷选任郎官的考试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考察一下会不会看得懂公文,会不会写字,大体上没有实在不可饶恕的错误,基本上都会通过的,而博士要考察的东西就多了,不是说只是读了一两本书就可以的。
提问者留在原地,仰着头晃着脑袋笑了笑,然后看见了下一个学宫学子走了过来,便拱手迎了上去,说道:“这位兄台,气宇不凡,当为饱学之士也……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嗯咳……”新走过来的不明所以,但是闻言不由得挺直了些,刷拉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描金扇,轻轻摇晃两下,“啊哈,请教不敢,相互探讨探讨……”
“呵呵,敢问兄台,博士乃大汉朝官乎?”
“……”新来的立刻翻了脸,一甩袖子,“某还有事,下次再议此事!告辞,告辞!”麻麻皮的,方才在那头就碰上了这个问题,现在居然在这里也碰上了!
这两天学宫都是怎么了,一会儿在说什么三年之期有违背情理,一会儿又在讲什么博士之职,争论不休……
看来今天风水不怎么好,不宜出门……
……└( ̄ ̄└)#(* ̄▽ ̄)……
司马徽稳稳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勘误。如今雕版印刷已经算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但是因为雕刻书籍的工匠不一定完全认识字,所以一般都是依葫芦画瓢,按照手写板的模样进行反模雕刻,然后再进行印刷,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就难免出现一些错误,比如少刻了一笔或者是多刻了一笔,需要先印刷出样品来核对之后在进行量产。
司马徽年龄大了,所以看东西有些吃力,盯了半响之后有些头晕,便叹了口气将书本放下,夹进去一个书签,然后置于一旁,这才转头看一旁的司马懿,笑了笑:“好好,吾家之驹如今养气功夫倒也不错了……”
“叔父教导有方……”司马懿拱拱手,气定神闲。
司马徽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桌案说道:“好好,可是老夫没教导你去掺和骠骑将军的家事!此乃臣子自取死道也!”
“叔父息怒……”司马懿行了一礼,说道,“小侄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三年之期忠孝之议乃蔡氏的人在做的……小侄只不过将水搅浑一些,也好……”
“那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蔡氏之辈愚钝之极,何苦混杂一处,不怕祸殃池鱼么!”司马徽有些痛心的说道,“如今骠骑忠义当世无双,白玉无瑕,岂容此污乎?一个不慎,便是自绝了前程啊!”
司马懿再拜,说道:“叔父,小侄亦有考虑……叔父竟然认为小侄如此浅薄,寡谋至此乎?”
“那好……”司马徽示意,“坐起来,好好说说,你怎么想的……”
“博士之争,名为蔡博士,实则乃取士之道也……”司马懿轻声说道,“朝廷举荐之法,骠骑少由奉行,足可见骠骑亦明举孝廉之弊也,且深恶之,故不得为也。然天下之事,纷扰杂乱,仅凭一人之力不可尽也!举士之法,变革就于此刻!”
“嗯……”司马徽瞄了一眼司马懿,皱着眉,“继续……”
“骠骑将军素喜阳谋之术,战阵之中如是,朝野之中亦如此也……”司马懿说道,“如今学宫之处,水到渠成矣……”
司马徽瞪圆了眼,沉吟了半响,方说道:“依汝之意……学宫之士……”
司马懿点了点头说道:“王文舒前些时日,已去三辅……出任书佐……呵呵,仅是书佐一职便足太原王氏乎?不过是王文舒亦察此事,故先行尔!”
“啊……”司马徽愣了愣,然后仰头望天,长长叹息一声,“叔父……老了啊……竟然没有察觉此事,还要贤侄提醒……”
“叔父著书立言,此乃不世之功也,些许小事,侄儿代劳也就是了……”司马懿拱手说道,并没有因为司马徽的表扬夸奖而有什么骄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