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中熊熊烈火不断侵蚀着乌桓人的空间,浓厚的黑烟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凶兽一般,疯狂鲸吞着周边的乌桓人的时候,蹋顿状若疯狂,战刀挥动之间也是竭尽了全力,就像是一只受伤了狼一般,越是伤重,便越是癫狂。
黄盖的长枪突然从人群当中钻出,透过混乱的人影从下而上,斜斜刺向了蹋顿的腰侧,凶猛且狠辣。
蹋顿正在全神贯注的砍杀面前拦路的江东兵,用尽浑身解数化解迎面劈来的三把战刀,完全没有防备到一把朴实无华的铁枪悄然袭至。就在蹋顿挡开一刀,闪过一刀,再一刀迎头剁下将一个江东兵力劈马下的时候,长枪破袭而至,待蹋顿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格挡了!
蹋顿亢奋的吼声立即化作了野兽一般的嚎叫,虽然他奋力扭转身躯企图躲避,但是长枪依旧在他腰侧划出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创口,鲜血喷射而出!
蹋顿惨嚎一声,身躯摇晃了一下,若不是迅速抱住了战马的脖颈,怕是立刻掉下了马背!
见到蹋顿受伤,蹋顿身边的护卫也都是疯狂了起来,不惜合身扑上,用血肉撞开了周边紧紧迫来的江东兵,甚至用衣服袖子蒙上了战马的眼镜,然后用战刀砍向了自家的战马屁股,让战马也一同的疯狂的往前冲撞。
两败俱伤的方法总算是有些奏效,乌桓人的战马凶狠的撞飞了挡在前面的几名江东兵,但是旋即也失去了平衡,斜飞着摔倒在地,后续的战马来不及收住脚,也一同被绊倒在地……
即便是如此,也清理出一块难得的空间,负伤的蹋顿发挥出了他这一生最高的战斗水准,一边紧紧捂着腰侧,一边疯狂砍杀。
『拦住他!』黄盖因为躲避一匹战马的冲撞,落在了后面,眼见着蹋顿即将冲出重围,不由得急的大叫起来,『拦下他!赏千金!』
蹋顿奋力踢着战马腹部,战马吃痛,也死命的向前奔撞,一名前来拦截的江东兵首当其冲,被连人带马撞个正着,顿时就像是弹出的肉球一般抛射出去。
蹋顿的战马,自然也是百里选一的,虽说也被撞得头破血流,痛嘶不已,但这更增加了它的疯狂,庞大身躯略微滞了一瞬,便是再度向前跃起。
赶到了附近的周瑜在马背上坐定,看着前方疯狂的蹋顿,伸手从马侧拿出了弓箭,略做瞄准,便是激射而出!
黎明时分,将亮未亮,箭矢在空中细小的黑影划过,破空的尖啸淹没在战场上巨大而嘈杂的搏杀之声中,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等待蹋顿发现箭矢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近前!
若是平常,蹋顿或许还能依靠在马背上的纯熟骑术马腹藏身躲避过去,但是腰间的伤导致了蹋顿整体动作的协调性,在他下意识的做出躲闪动作之时,腰上被破坏的肌肉和拉扯的伤口所带来的的巨大疼痛,使得蹋顿全身顿时一僵……
『噗!』
箭矢透肩而出!
血淋淋的箭矢在蹋顿后背上露出一大截!
蹋顿再也维持不住平衡,从战马之上抛跌而下。
黄盖紧紧追赶而至,依旧带着血迹的枪头直扎蹋顿!
蹋顿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奔向了自己,他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枪头穿透了胸膛,一蓬鲜血飞到了半空之中。
夜色逐渐远离,黎明已是来临。
在蹋顿死后,乌桓人大乱,虽然说最后也并不能完全堵住疯狂向外冲击逃亡的乌桓溃兵,但是也基本上将乌桓人打残了。
战场上江东兵的遗骸已经收敛起来,统一进行掩埋,至于乌桓人的尸体则没有人管,依旧是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
所缴获的一部分容易携带的战利品,捆绑在了缴获的乌桓人的战马之上。部队缓缓的离开了被焚烧的云杜城,继续向前,另外寻找营地。
云杜的伏击战,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江东军只是以损失了六百多人,一个军候阵亡的代价,就击溃了乌桓全军,两千五百普通乌桓骑兵再加上蹋顿的三百亲卫队,整体接近三千人的骑兵阵列全数溃败。
蹋顿战死,另外大概有一千多的骑兵死在云杜,其余的乌桓士兵逃进了附近的山林,因为散得太开了,所以也没有任何追赶的价值。
周瑜的部队在山口驻扎下来,略作休整。
『痛快!痛快!』虽说已经是接近深秋,但是黄盖依旧只是披着一件战袍,裸露着毛茸茸的胸怀,左手臂上打着一圈的绷带,隐隐还有些血色渗透出来。可是黄盖似乎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哈哈大笑着拍着手,『这一仗打得痛快!都督妙算,引其入瓮,这些乌桓之辈,便是猪狗一般!』
周瑜微微点头,脸上无悲无喜。
黄盖又笑了片刻,然后慢慢的也收了笑,说道:『都督莫非还在心忧江夏?主公虽说不如大主公武勇,但是坚守一地,应是无碍……』
周瑜微微点点头,眼神却微微动了动。
一个人成功的时候,或者说觉得自己成功的时候,往往会得意于成功本身,甚至会觉得成功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奋斗,而忽略了环境,亦或是他人的一些影响,潜意识里面会非常容易的就认为一切荣耀都是自己的……
就像是很多获得了大量财富的人一样,有一些人基本上不考虑什么天时地利,也不去想什么时事造英雄,觉得所有的功勋和财富都是自己的,然后便抖将起来,浑然忘却了在他成功道路上,还有多少人的协助和努力。
反正都他一个人的功劳,其他的么,忽略不计。
周瑜就担心孙权会变成这样的人……
占领江夏是一种成功,但是不代表江夏成功了,江陵就也能成功。孙权派遣程普而来,就代表着孙权有了这样的一种倾向。
而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傲慢是一种原罪。
『某所虑者,非江夏,乃江东也……』周瑜缓缓的说道。
黄盖愣了一下,『江东?都督之意是……』
周瑜脸色凝重,说道:『若曹司空派人暗至江东,挑拨离间,允诺好处……』
『这……』黄盖脸色也不由得一变,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黄盖还不是很理解周瑜为什么不惜舍弃了江陵的攻势,赶往江夏,现在才知道周瑜原来考虑得是如此的深远。
江东士族和孙家的关系么,其实并不是非常牢固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随时因为利益的关系,甩掉一个然后找另外一个条件更好的,也就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曹操更给出比孙权更好的条件来么?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说曹司空被骠骑将军按到在地,扇了几个巴掌,但是不管怎么说,曹司空的体量还在那里,前凸后翘的很是妖娆,天子也依旧在许县。
孙权能给的,曹操一样也能给,孙权不能给的,曹操依旧可以给。
所以若是事态真的演变到了周瑜所说的情况,那么孙家在江东也就完了……
江东一乱,孙家得不到支持,那么孙权和周瑜等人就都要被困在江陵江夏一带,纵然手上还有兵,还有地盘,但是很显然,失去了战略纵深和后方根据地的孙权和周瑜,便会宛如浮萍一般,随时随刻都可能枯萎凋零。
战争,永远只有在战场之上的搏杀么?
帐篷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黄给瞄了周瑜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虽然获胜了,但是周瑜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样子,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一些什么。
周瑜默默的思索着,他相信被江夏的成功蒙蔽了双眼的孙权,一定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他也相信曹操一定也在着手在做这个事情了……
所以,若是江东本土倒戈,那么即便周瑜真的攻下了江陵又如何?
『孙家根基,原本就损耗极大……』周瑜缓缓的说道,『某曾谏言主公,十年生养,十年进取……主公若是戒急用忍,二十年后自然大有可为……然,主公……ε=(′ο`*)))……』
『江夏之地,可固江东,又有铜矿,若有良机,确实是可急兵取之……』周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然取江陵何益之有?人口?钱财?纵然江陵富甲天下,一地之郡,又有几何?蚁附而攻,伤亡又是多少?更何况荆州士族繁杂,尤胜江东,主公……』
虽然说周瑜没有说完,但是意思也是非常明显了。孙权连江东的士族都没有搞定,就急着来攻荆州,若是缓缓图之,慢慢影响还算好,非要急切的进攻,用武力来降服,然后又是一堆表面上服从背地里捣鬼的……
这不就像是当年孙坚孙策走的老路么?
孙权虽然说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身上依旧是流着孙家的血啊!
周瑜仰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大帐,投向了未知的远方,心中默默的说道,『伯符兄啊,你这个兄弟啊,怕是又要恨我了……』
……(╬ ̄皿 ̄)=○……
『咣!』
曹操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
『这个周公瑾!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曹操原先预估乌桓人基本不可能打的赢周瑜的,但是也至少可以将周瑜拖在江陵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想到周瑜先发制人,设下了埋伏,轻而易举的就将蹋顿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