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嘉靖帝修仙炼丹的宫殿,严阁老便被檀香味包围了,外面还春寒料峭呢,这宫殿里热的不行。
不过,我们严阁老早已适应了这种香味和温度,脸不红气不喘。
整个大殿内灯火通明,处处燃着檀香,点着蜡烛。大殿正中间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盘绕着两龙戏珠的炼丹炉,丹炉下燃着七色的火焰,丹炉顶部发出一股缭绕的烟雾。丹炉旁有一个太极八卦垫,是用黄金、白玉及各种珍贵材料熔铸而成,光是这个太极八卦垫就能够普通人奋斗上千年了。
八卦垫上盘坐着一位身穿青布厚棉八卦道袍,脚下踏着暖鞋,头戴混元巾,有几分帅气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面容颇有威仪,这人手里还时不时的往炼丹炉下放些千奇百怪却珍贵之极的燃料。
这身穿青布八卦道袍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这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炼丹师,也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炼丹师,同时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大帝国——大明帝国的掌舵者,大明第十一代君主嘉靖皇帝。目前道号是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这个道号是道教的神仙才能有的,不过,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这两天嘉靖帝觉的修行又精进了,想着给自己加个道号“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以后成仙了,也好在天上摆摆谱,目前处于计划阶段。
其实整个大明的君子都挺有性格的,就拿最近两人皇帝来说吧,嘉靖的前任,他哥正德皇帝是一个酷爱自由的驴友,最喜欢武装游行;嘉靖呢,跟他哥相反,他喜欢宅。喜欢整天蹲—地方练丹嗑药妄想长生不老,自打来到这西苑,就几乎没怎么挪过窝。
“臣嵩,拜见真人。”
严阁老进了宫殿。便虔诚又熟练的向着嘉靖皇帝叩拜行礼。一般臣子见了嘉靖帝也就直接跪下口喊微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了,不过严嵩可跟别人不一样,口中所喊的是拜见真人。
别看严嵩年纪大,可是这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
除了口中称呼不一样,严阁老叩拜的方式也跟一般大臣与众不同。严嵩的这套叩拜是标准的道教叩拜方式。
严阁老跪拜前,双脚站成“八”字形,两脚相距二至三寸,很是标准,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右手离开,左手捂心;同时从容俯身,右手按地。两膝下跪,紧接着左手离开心口,按右手背上,形成“十”字状,俯伏叩首,头磕在双手背上。
严阁老头磕在手背上,一张老脸笑靥如花,口中喊道臣嵩叩见真人。
“起吧,惟中。”坐在太极八卦垫上的嘉靖帝听了严嵩的叩拜,面上不免多了笑意。还是严嵩懂的朕的心意啊,刚才那徐阶叫朕三声万岁,都不如严嵩这一句叫的让人舒坦啊。
听了嘉靖帝叫自己惟中,严嵩老脸心中高兴不已。圣上没有叫自己的名字,而是叫了自己的字,可以看出圣上对自己还是宠幸有加的,自己圣眷仍在啊。
“谢真人。”严嵩老脸笑靥如花,然后起身,恭立在一旁。
嘉靖帝又往丹炉下加了一些燃料。看着炉火烧的旺实,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炭屑,便从太极八卦垫上起身。
黄锦很有眼色的端水给嘉靖帝净手擦手,然后又指使小黄门搬来一个绣有八卦和龙纹的椅子,供嘉靖帝坐下。嘉靖帝坐下后,又额外开恩让一个小太监也给严嵩搬了一个椅子,严嵩感动的跪下谢恩后才坐下。
嘉靖帝待严嵩坐下后,便开始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即将到来的会试上。
“惟中,此番会试,徐阶何如?”嘉靖帝随口问了一句。
就凭这一句话,严嵩就已经断定皇上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将主持会试的人选定为徐阶了。怪不得徐阶这老小子刚刚翘尾巴呢,原来是这啊。不就是主持会试嘛,一堆毛头小子,有什么用处。不过,也该打打徐阶这老小子的屁股了。
“臣觉的徐尚书是主考会试不二人选。”严嵩颇为肯定的回答道。
“哦,缘何?”嘉靖微眯着眼睛,颇有兴趣的问道。
“徐尚书诗文、书法堪称一绝,时至今日徐尚书仍旧笔耕不辍,多有名篇大作问世,监临会试,正是徐尚书的长处所在。”
“徐尚书以前督管国子监,对诸生训导颇有经验,长于监管诸生,主考会试,定然不在话下。”
“近日来,臣观徐尚书勤奋有加,用心政务,将礼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凡官员之考课、升降、勋封、调动,徐尚书都是尽心尽责,公正无私,实乃臣工之楷模。”
“徐尚书,斋醮青词也是多有佳作......”
“......”
“一言以蔽之,徐尚书既有才又尽心,实乃本次主考会试不二人选。”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严嵩就把徐阶夸了一个遍,什么诗文书法好啊,管理经验足呐,用心勤奋公正无私啊,青词也是棒棒哒啊,才华更是没得说呢,等等等等,总之,严嵩对徐阶是赞不绝口,反复地强调徐阶的优点,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有限,严阁老能在这夸徐阶夸上一天一夜的赶脚。
如果,徐阶在一边的话,肯定会脸红的不行。一定会拉着严嵩的手感慨的说,哎,没想到老严你还是个实在人啊......
嘉靖帝的一边听严嵩对徐阶的评价,连连点头,对严嵩更加欣赏了。
严嵩脑袋是被驴踢了吗,刚刚在外面见到徐阶时,心里还想着要打这老小子的屁股呢,怎么这会儿就怂成这熊样子,一副无节操跪添徐阶的样子!
看到嘉靖帝对自己赞赏的目光,严嵩对徐阶夸的更来劲了。
“徐阶堪当我朝之栋梁啊。”
严嵩将徐阶推到了一个栋梁的高度后,叹息了一句,然后很是轻描淡写的说补了一句;
“只不过最近徐尚书往裕王殿下哪里跑的比较勤,怕时间不够呢。”
就这么一句,乍看轻描淡写,细看别有深意。
嘉靖帝闻言点头的动作顿住了,然后又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面对于徐阶的美好形象便轰然间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