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平辽侯和葡萄牙人从中午开始商议各项贸易细节,等罗曼退出大帐,已是黄昏时分。
刘招孙照例忘了吃东西。
康应乾站在帐外,不等红毛夷走远,便冲进大帐,对着还在啃蒸饼的刘招孙叫道:
“听说没有?”
刘招孙狼吞虎咽咀嚼蒸饼,抓起茶杯喝了口,抬头望向康监军。
“听说什么?”
康应乾也不管平辽侯有没有吃好,一把扯下刘招孙嘴上的半截蒸饼,火烧眉毛道:
“啊呀,别吃了!孙督师被下狱了!”
刘招孙停下咀嚼,想了一会儿,问道:
“哪个孙督师?”
康应乾哭笑不得。
“还有哪个孙督师!就是和咱们议和的孙承宗!前日的事,怪不得这些时日李惕然没有消息传回,原本朝廷风头变了!不与咱们开原议和了!估摸着李惕然也快要人头落地了。”
刘招孙脑子嗡嗡作响,放下茶杯,努力调整思绪。
虽说小冰河收尾行动在他心中推演过无数遍,在军事层面没什么问题,然而,开原上下,现在都还没做好准备入关。
除了王二虎、康应乾、袁崇焕这几个主战派,其他都对入关采取谨慎态度。
就是刘招孙自己,也还没准备好当皇帝。
就连新朝定国号为“汉”还是“齐”,他一直还没有确定下来。
更不要说还有称帝之后的各种麻烦和问题。
刚刚吞下一个辽西辽南已让他焦头烂额,要是占据整个北直隶,到时开原体系被稀释。
最后,他只得像朱元璋那样,兴起几场大案,屠杀自己几万人,才能控制全局。
到那时,他就真成了努尔哈赤口中的独夫民贼。
“孙承宗不是朱由校的帝师吗?皇帝如此宠信,谁敢动他?”
康应乾长叹一声,咬牙切齿道:
“谁敢动他?平辽侯,你可知东林党?”
刘招孙满腹狐疑的打量康应乾一眼,心说,你不就是其中一员吗?
刘招孙借议和,想要诛杀许显纯,许显纯在得知自己被孙承宗卖了后,便立即联合东林党,将孙承宗与开原议和的条文抖了出来,朝野震惊。
接着,京师很快有人传言,孙督师在山海关收了平辽侯十大车金玉珠宝,还有十多名辽东绝色女子。
康应乾上气不接下气,情绪激动道:
“本月二十五日早朝时,给事中姚宗文当着百官面,斥责孙承宗,说“辽事日困”,皆因孙废群策而雄独智,勾结开原,以赂刘之心,祸害大明。”
还有御史魏应嘉,御史张至发、给事中方世亮、刑部侍郎徐石麒,都攻击孙承宗,要求天子严惩:
“人臣无境外交。未有身在朝廷,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孙承宗私款辱国,当失陷城寨律,斩。”
··········
刘招孙摆了摆手,示意康应乾不要再说下去。
“这些都是东林人士?”
康应乾攘臂高叫:“那是自然!各个空谈误国,当年熊经略就是被这伙人害的!”
刘招孙忽然哈哈大笑:
“怪不得给事中的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原来都是以前弹劾熊经略的人。换汤不换药啊。”
康应乾瞪平辽侯一眼,心中抱怨,这种时候,刘招孙还能笑得出来。
“平辽侯,按照议和条款,江南运河等地生意,开原占据大半,如此东林反对也在清理之中。不过老夫想的是漫天要价,朝廷就地还钱,到时候大不了多分他们些银子,没想到竟变成这样?”
“平辽侯,若是朝廷真杀孙承宗,开原可就骑虎难下。对了,你莫非没给那朝天官说,让他和谈时退让几步?”
“本官当然说过。”
刘招孙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变回阴冷。
“实干兴邦东林党,东林是想吃独食,一点好处也不分,也罢,那就掀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