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抬头望向刘招孙,跪下道:
“刘总兵,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大家!”
刘招孙上前扶起秦建勋,拍拍他肩膀,大声道:
“你放心,白杆兵不会白死,抚恤银,一文也不能少!”
刘招孙说罢,又望向戚金。
这个三十九岁的戚家军将官,一直红着眼睛,没有说话。
刘招孙知道戚金在想什么。
眼下的开原军,与二十四年前蓟州兵变中的戚家军何其相似。
同样是取得赫赫战功。
同样是被朝廷拖欠兵饷。
同样遭到文官和武将双重绞杀。
二十四年前。
戚金亲眼见证,不久前还叱咤朝鲜战场的戚家军战士忽然锒镗人狱,沦为囚徒而血洒西市。
几千个兄弟被屠戮殆尽,死后还要承担兵变罪名,被朝廷剥夺一切抚恤。
当年只有十五岁的他,只能默默旁观。
如今,悲剧又要上演了吗?
终于,戚金缓缓抬起头,神色坚毅道:
“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是赴汤蹈火,我也不会让戚家军再被人屠戮一次。”
裴大虎见群情激奋,阴沉着脸:
“刚得到的情报,锦衣卫到铁岭搜查证据被中军卫队拿住,招供说,袁应泰给刘总兵定了个啥十三当斩······”
康应乾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谁敢?咱从萨尔浒打到现在,死了几万人,刘总兵差点让鞑子砍死,咱们做这些是为了啥?”
“就是为过好日子,在辽东有块立锥之地,这群辽镇和狗官,不让咱过好日子!刘总兵屡次退让,结果人家不但不领情,反而要来斩他了!”
邓长雄也怒道:
“真是这样,老子便先斩了他们,老子第一眼就看这袁应泰不顺眼,背信弃义之辈,还有脸和熊大人相比!”
康应乾咬牙切齿道:
“便是真的反了,朝廷若不调集五六万人马,打他个一年半载,绝攻不下辽东!”
康应乾眉飞色舞,现在的局面,距离他想要的结果,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咱们占了开原、铁岭,又有抚顺清河宽甸,慢说皇帝没钱调兵,即便朝廷真能调集全国兵马攻辽,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咱们又有数千精锐战兵,以开原军之战力,朝廷再调三万客兵来,也是送死!”
“何况朝廷刚刚经历萨尔浒惨败,辽饷刚征收不久,若是再花几百万两银子,怕是举国骚然,民不聊生了!”
在场各人听了这话,眼神明显有些变化。
康应乾这话说得句句在理,若此时辽东乱起,朝廷怕是真的有心无力。
开原战兵基本都是单身汉,无牵无挂,而且辽人占据一定比例,不用担心家属遭受牵连的问题。
至于戚金率领的那不足千人的浙兵,如果真到蓟州兵变那一步,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唯一可能会受到牵连的就是那三百多个白杆兵,不过他们死了五千多人,朝廷若是这种态度,造反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众人都望向刘总兵,等待他下令。
刘招孙让众人先坐下,他心中早已定下主意。
如果是在半年前,他可能要继续行他的大道。
那时候,他一个人,无所畏惧,大不了一死。
现在,他有了金虞姬,有了一群誓死追随的兄弟。
他死之后,开原体系势必土崩瓦解。
刚刚起步的事业会被辽镇和东林大佬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追随他的人也将一个个死去。
“为自己所爱的人去拼死战斗,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本官。”
刘招孙终于开口,他面朝众人,缓缓道:
“本官要走大道。”
康应乾一脸愕然,他扯了扯刘招孙衣袖,提醒他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刘招孙微微一笑,补充道:
“大道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袁应泰贪婪无度、草菅人命,伙同辽镇想要置我开原于死地,还有那个张御史,此二人违背大道,不能留了,至于其余人。”
丁碧、李如桢、努尔哈赤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们的眼神,都和这袁应泰一样。
“康监军,你去争取一下,今日那两位监军,好像和袁应泰不是一条船上的。”
康应乾有些气馁,这和他想要的谋反,还是有些出入的。
“刘总兵,为何如此婆婆妈妈,直接把他们杀光,咱们在辽东推举你········”
刘招孙瞪康应乾一眼,这老头唯恐天下不乱,为了权力,恨不能让所有人都为自己去死。
“大人,若是朝廷追究下来,他可是辽东经略····”
秦建勋忍不住问道,他虽杀过很多人,不过这次决定关乎重大。
“此二人所为,天怒人怨,不是本官要杀他们,是大道不容他们。”
刘招孙说完便沉默不语,抬头望向裴大虎。
裴大虎回味这句话,在心中默念几遍,眼前一亮。
“大人,你是说派人去刺杀?然后嫁祸给别人。”
刘招孙笑着望向这个家丁头子,当着一众心腹的面,一字一句道:
“他们住在内城,只有十几个标兵守卫,这次你亲自出手,带上那个游侠儿,然后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