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微贱,父亲是半个道士,以招魂念经为业,平日种地打鱼,遇有死人,就披上道袍,给人打待尸,收些碎银,全家以此为生。”
“当年武当山老营街有首歌谣是这样唱的。”
太上皇用均州方言唱起儿时小调:
“老营有个翠花街,十家就有九家歪;只有一家到还好,床下拉出道士来。”
刘招孙的父亲,就是一位吃花酒的歪道。
换句话说,太上皇,大概率上是个私生子,出身卑贱。
广德帝与长公主一脸诧异望向父皇,连金虞姬杨青儿也觉不可思议。
太上皇的这段儿时记忆,就连梦吴越先生也不知晓,所以无处下笔。
“今天是朕的寿辰。未知生,焉知死,这话也可反过来说,未知死,焉知生。所以,先聊死人的事。”
就在所有人以为太上皇要给死去的将士们招魂时,他放下了酒杯:
“广德三年死了很多人,若是父亲还在世上,他必定忙得不可开交,通宵达旦打待尸念经。”
刘雨霏插话道:“父皇,道士也念佛经?”
刘招孙醉意阑珊,一脸慈祥道:
“念,只要东家给的钱够,他便能佛道双修,别说念佛经,让他念八股文也可以。”
刘雨霏大笑。
“小时候,朕最喜欢见死人,因为每次见到死人,我和爹就能从东家那里要来吃食,均州最有名的小吃豇豆蒸面,我小时候经常能吃到。”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次去均州药王庙,不,或许是个狐仙庙,我许了个愿望,希望以后能死很多人。”
因为只有死了人,刘招孙和母亲就不会饿肚子。
“狐仙庙有个算命道士,自诩烛照龟卜,毫厘不爽,陈抟转世,文王重生,有次我和爹念经回来,被这人撞见,他拉我近前,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犯七煞,有克亲之相,将来父母兄长近邻,必为祸殃。”
众人神色凝重。
刘雨霏没心没肺,噗嗤一笑。
太上皇对这个吃货女儿并不在意,继续道:
“道士说的,后来都应验了。十三岁那年,我爹一次醉酒,掉入汉江,母亲不久病亡,义父到武当山进香,见我可怜,便收我在军中····”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宫女琥珀斟满酒。
太上皇举起酒杯,对众人道:
“今年死了几十万人,好在诸位还活着,天佑大齐。”
原本就悲伤压抑的气氛,变得更为阴沉。
“朕不讳言生死······闽浙平定,接下来是广东四川。明年,还会死人,死更多人。大齐或为地狱,或为天国,福兮祸兮,只在大家一念之间。”
“大业尚未成功,诸位仍须努力。”
一众老部下纷纷举杯,向太上皇祈福。
“惟愿大齐千秋万代,吾皇寿与天齐,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