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胡言!坊间谣传,也可当真?!他一个黄毛小儿,如何做兵团主官?再说湖北那边都是李总管、毛承斗他们的地盘,等纳了邓长雄的女儿做贵妃,圣上还要分出一块赏赐给国舅邓寿昌,此为圣上制衡之策。”
“这群硕鼠,一个比一个贪,圣上给的那点地,哪里够他们分?老爷我何必去蹚这趟浑水,让他们争吧,狗咬狗一嘴毛。咱们还是和兵部几位老爷一起,好好给退伍兵发放抚恤,这才是大头啊。”
家丁头子嘿嘿一笑:“一个丘八五十两银子,老爷英明……”
康光绪扬起手:
“至于这个林振羽,莫看他现在这般风光,让首辅送行,其实不过是皇帝的一颗钉子,这次派他去第四兵团,若是秦建勋怕了,朝廷可直接收取兵权,一切好说。若是这厮受不了,效法蒲刚,朝廷就有了平叛理由,到时大军压境,结果和辽东差不多。”
康光绪说到最后,总结道:“这样一颗用之即弃的钉子,本官和他交往作甚?”
家丁头子露出恍然大悟之状,伸出大拇指道:
“老爷深谋远虑,小的佩服,佩服!”
他望向那边喧闹仪仗,恨恨道:
“老爷,这厮原的父亲便是当年太上皇身边红人,镇南侯林宇····这群丘八,以前耀武扬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害得老爷您被发配到宁古塔,若非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明辨清浊,康家哪里有现在的日子。到了广德朝,武夫一个个不知收敛,还这般骄横!老爷,回头您上疏一封,劝谏圣上····”
康光绪点头道:“弹劾当然是要弹劾的,我朝以文治国,武夫该归文官来管,否则指不定闹什么清君侧。便如那江流儿,本是流民出身,若非当年太上皇看他可怜,收留了他,这厮早就饿死沈阳,侥幸从龙成功,便以为自己是圣上的人,你看他刚才,竟敢那样和本官说话,殊不知,其实他只是条·····”
康光绪摇头晃脑,没在意江流儿正从身边策马走过。
江流儿勒住缰绳,死死盯着康光绪。
“康侍郎?”
康光绪自知理亏,支支吾吾。
如果说大齐朝现在还有康侍郎惹不起的武夫,眼前策马而来的江流儿,便是其中一个。
“江统帅,刚才在龙胜关,你包庇罪臣卢象升,是什么缘故?莫非是收了此贼好处?”
江流儿手持短铳,争锋相对道:
“刚才见康侍郎想杀钦犯,是什么缘故?是想杀人灭口?”
“你·····”康光绪扬起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见江流儿像打量死人一般望向自己。
“你,你想如何?”
康光绪将扬起的手指放下,努力强装镇定,然而望向江流儿的眼神却充满着惊恐与不安。
一众亲兵纷纷往后退去,两位大佬之间的这些对话,显然不是他们可以听的。
“江流儿,你养的那头老虎,是怎么死的,你不会忘了吧?”
江流儿策马徐行,对身后的追骂充耳不闻,直到他听见老虎两个字,忽然提起缰绳,胯下战马打着响鼻,躁动不安。
江流儿一言不发,跳下马背,箭步窜到康光绪身旁,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只手扼住咽喉,将康光绪提了起来。
康光绪的亲兵家丁都站在远处,两人又被马匹挡住,所以没人看到这边的情形。
“本官不是流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得。你该多积些德,若非你父亲庇佑,你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说罢,猛地将康光绪扔在地上,翻身上马,朝南京城方向奔去,身后一众骑兵呼啸而至,如旋风般扫过驿道。
康光绪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脸上身上都是灰土。
家丁头子姗姗来迟,见老爷狼狈之态,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康光绪抡起马鞭,便要抽打家丁,又把鞭梢指向远方飞腾的烟尘,忿忿道:
“好!好!好,江流儿,本官记住你了,首鼠两端的东西!吃着广德帝的皇粮,勾搭着叛逆,别以为管着近卫军,本官就扳不倒你!”
尘埃隐入大地。
林振羽冲破烟尘,策马徐徐而来,见康光绪在马下迎候,满脸烟尘灰土,估摸着已经等了许久,连忙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
“不知康大人在此迎候多时,末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