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湖的明春苑又重新开始了建设。
自从那一夜的风雨之后,这里几乎成为废墟。
京城的达官贵族对于死了一个礼部尚书儿子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因为礼部尚书总有人做,儿子大家都有,并不稀奇。
当然,除了礼部尚书龚世开本人。
龚尚书此时就在明春湖畔。
他不是刚来的,而是一直都在这里,从龚钰下葬的那一日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了。
龚钰就葬在明春湖畔不远处的地方,他的葬礼并不风光,但确确实实花了大价钱办的非常好。
龚世开走访了京城以及周边乡镇,以三至六两不等的价格收回来三十多个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岁的少女,三名二十岁至二十四岁的寡妇。
毕竟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口味,只能全部弄来,统统配成冥婚,最后下葬了二十八个。
其中确实有好几个长得不错,味道也不错,尝起来也很舒服的,龚世开就自己留下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身世非同一般,是西北盐商的女儿,乍一听感觉很普通,可是在京城里面如果把有钱人都码在一起站个队,这尚书夫人绝对在这一列中。
而且名次不低。
不仅如此,她在礼部尚书家的辈分也不低,是十六个奶奶中的头头。
此时的尚书夫人陪在龚世开的身旁,夫妻二人和睦至极,丈夫端着茶杯吹了吹送入口中润喉,接着吐了在一旁。
妻子拿起一旁盘子上已经完全剥开皮的葡萄,送入尚书大人口中一颗,自己吃下了一颗,二人酸得将五官挤在了一起。
“娘,酸么?”一个歪着头的小姑娘问道。
“不酸,不酸,幺儿剥地就不酸。”尚书夫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仍然嘴硬道,“再多剥几个,父亲爱吃。”
龚世开站了起来,“我去解手。”
天气十分的寒冷,龚大人披着一袭暗蓝色的披风,身上则是绒制的棉服,也是暗蓝为主,绿紫衬托,颇有一副高贵的气质。
走过了正在打牌的四奶奶、五奶奶、七奶奶和八奶奶,还有看着几个奶奶打牌的三奶奶、六奶奶之后,龚世开走到了九奶奶和二奶奶身侧问道,“那几个小的呢?”
“那边。”二奶奶挑着毛衣,随手指向不远处的湖泊。
三十多个人在玩耍。
七个礼部尚书夫人和二十多个孩子正在蹴鞠,还有裁判、公证、球童等一系列角色都由上不了场的儿子女儿承担。
一家人其乐融融。
龚世开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家里的儿子,除了自己原配夫人的孩子是独立培养的,其他剩下的十五个老婆生产的时候,都是集中在院子里,并且生产出来之后是不允许自己抚养,那些母亲们甚至连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婴儿统一都在后院由奶娘和下人们抚养,然后三岁送回来,每个人随便领,最多两个,最少一个。
导致现在这些媳妇们都不知道自己孩子是谁,相差三四个月的根本区分不出来,年岁差距大的也不敢怠慢。
她们若是自己对孩子不好,其他的人也会对孩子不好,说不定哪天自己的娃儿就被别人打了。
龚世开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至少他已经绝顶了。
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龚世开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郑年和陈萱儿。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很多。
郑年和陈萱儿刚到,就看到一大群人在明春湖畔旁边蹴鞠玩乐,于是打算先散散步,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再来查探。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迎头撞到了礼部尚书龚大人。
郑年一脸的尴尬,现在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自己刚刚亲手宰了他孩子,地方还就是这里,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龚世开略显大方,走到了郑年面前,背着手,“郑大人故地重游,是来作甚?”
郑年低着头,拉着陈萱儿也跟着作礼,“下官长安县县令郑年,携家眷拜见龚大人。下官到此来,是来查案的。”
陈萱儿一言不发,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手抓着郑年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
“唉。”龚世开长叹了一口气,“陪老夫走走吧。”
郑年先是一愣,随后才低声道,“是……”
龚世开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上去两鬓略有斑白,眼神空洞无力,神色暗淡。
将陈萱儿安置在了原地,郑年便跟着龚世开围绕着湖畔走去。
二人无话,沉默了许久,郑年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总不能惹了小的再来弄老子吧?
先开口的是龚世开。
“其实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龚世开淡淡道。
郑年一愣,望向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容。
“龚钰虽非嫡出,但也是老夫年纪最为大的三个儿子之一。”
三个?
郑年一愣。
“这三个儿子原本是我的支柱,当年我还是一个八品吏部主事,家里也无甚钱财,为求一官半职,拜入安文月门下,当作义子。”
龚世开望着湖面,皱着眉,似乎在忏悔,“殊不知,这一拜,老夫便成了朝堂之中的一枚棋子,终生不得自由,也就是那时我才明白,这三个儿子一个都留不住,他们终究是安文月的棋子,终究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就算他们终年无事,到了老夫老时也要争夺家产、权术纷争。思来想去,我痛定思痛,做出了一个打算,老夫找了二十个女人。”
龚世开深吸了口气。
“她们先后生了七十六个孩子,四十个儿子,三十六个女儿。”龚世开面容忽然平静了许多,“夭折便夭折了十九个,即便如此,现在仍有五十多个娃儿,成年的都已经有二十多个。”
郑年茫然,“尚书大人果然非常人所及。”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