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的夜是大庆最美的地方。
这里没有宵禁,没有禁足,没有任何限制人的规矩。奇怪的是,这里也是整个大庆最安稳的地方,没有仇杀,没有偷盗,没有抢劫。
童让坐在四方城最大的酒楼平月楼里,看着周遭过往的人群,那些酩酊大醉搂着三五个姑娘公子,莺莺燕燕的富家姑娘,美妙的夜景街道,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感叹道,“确实是个好地方。”
“厂公,人找到了。”忽的一步急促的声音上楼而来,直奔童让身侧,拱手低声道。
“在哪儿?”童让也不急,永远带着微笑的脸上平和道。
“西南城角,一个民房之中。”那人低声道。
“怎么找到的?”童让问道。
“天罡府的望气术,锁定了部分妖气,根据妖气找到了张不二,我跟随了半个多时辰,他在院落之中做了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人道。
童让点点头,“夜深了,人都休息了,明天再说吧。”
“是。”
……
早已入夜,张不二端着一碗热粥依靠在床头,满脸的无奈。
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棉被,面色十分憔悴,但即便是惨白脸色还是挡不住她盛世的容颜。
洛七七。
洛七七很虚弱,经过一年的调理仍然没有将她身上的那股邪气驱掉,不仅如此,那股气息似乎在侵蚀着她的身体。
张不二将最后一勺粥放入洛七七嘴里之后,看着她没有呛口,这才回过头将碗放在了桌子上,缓步走出了房间。
“秦风!”一拳砸在屋外的岩石之上。
那一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自己用尽了全力救助郑年的那一刻,早已经无力再做任何事情,因为强大的冲力将洛七七砸起的时候,秦风直奔她的身躯而来,顷刻之间侵入了她的身体。
魁骨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张不二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催使仅剩不多的气力,发动秘法打去,逼迫秦风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秦风是出来了,但是洛神决的侵蚀仍然在洛七七的体内,不仅如此,因为吞噬的缘故,洛七七的双目彻底失去了光芒,而那股阴狠的气就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张不二不记得自己背着洛七七跑了多远,只记得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武家将领救起来,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四方城。
而自那之后,魁骨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在张不二的丹田上沉睡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也自从那以后,洛七七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像一个只会吃饭睡觉的木头人一般,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张不二稍稍稳定了心神,靠在门框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床榻上的洛七七,“你为什么要去救郑年呢……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个问题,他问了整整一年,但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洛七七美丽的眸子已经阖上了,似乎已经睡了。
“或许你不救郑年,他就会死?”张不二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最后看到洛七七的时候,她正往郑年所在的地方跑去,“但是你救了他,你就会死……你是不是爱上老大了?”
“我不想让老大死,也不想让你死啊……”张不二走到了床榻旁边,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趴在床头轻轻地睡去。
这一年他没有一次躺在床上睡过觉。
他一定要守着洛七七才能安稳的睡去。
他不可能爬上这张床,因为在他的心中,这个女人是最纯洁的女人,是最可爱的小仙女,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包括自己。
“小仙女。”
“我想你……”
“你醒过来好不好……”张不二在梦中呼喊着。
小仙女俏皮的坐在渡城河口的桥上,摇晃着白皙的玉腿,拿着翠绿碧玉的笛子吹动,那把青色的宝剑,斜斜地跨在她的身上。
忽然,小仙女直奔他而来,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爱郑年!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他!”
“没有啊……我没有啊……我怎么会不让你救他……我……我也想救他的……可是……老大死了!”张不二泣不成声,趴在床榻上翻滚着身体。
他的呼吸弱了许多,小仙女的手越来越紧。
直到最后,小仙女的脸竟然也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想她,最后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
张不二猛然惊醒,此时一双手正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死死地攥着那双手,看向面前穿着黑灰色飞鱼服的人,一拳砸了过去。
轰然!
那天卫当场胸口炸裂!
张不二立刻回身护住了身后的洛七七,看向门口,“你……你们是谁!”
七八个天卫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了,此时血光乍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只是平然的看着张不二。
“张公子,我带了个人来见你,你不出来看看?”童让的声音传来。
张不二一怔。
一把背起了躺在床上的洛七七,面色狰狞。
“你们都出来,吓到张公子,我们谁也交不了差事。”童让道。
所有的人立刻撤出了房间,张不二这才走出了这个住了一年多的民房。
“爹!”光滑的头都绷起了褶子,张不二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被束住手脚且封住口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曾在京城管拜工部侍郎张远博。
张远博满脸的狰狞,不断挣脱者身上的束缚,身躯被童让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放了我爹!”张不二道。
“好啊。”童让微笑着一刀下去,将张远博身上的束缚斩断,又将束口取下。
张远博扑向了张不二,“烈儿!烈儿!你还活着……爹以为……以为你死了!”
张不二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双手抓着那双饱经沧桑的手,“爹,不是碎银谷的人都入了朝廷么?你怎么会……”
“碎银谷旧部……大部分都入了朝廷,他们的家人也都要在神都之内,你不在,所以我带着张大人来找你。”童让道。
张不二看着童让,“不是……善待碎银谷么?”
“不!烈儿你快走!他们要将碎银谷有关的所有人都杀了……你快走啊……”张远博推搡着张不二,“切莫要听信他们的胡言!碎银谷的人……都死了!”
张不二看着张远博,“你们……你们……”
“我听你的,放了你爹,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跟我回去啊。”童让道。
“千方百计为了这些事情来抓我?”张不二将父亲护在了身后,“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一来,我要你背上的那个人,她是谁,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童让轻声道,“二来,天帝听说你从善恶寺里拿走了一些不该拿的东西,希望你能还回来。我来请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也给足了武王的面子,若是你不给我面子。”
“我舍命救了陈萱儿,她非但不领情,难道还要恩将仇报么!”张不二怒道。
“三来,你敢直言天帝的名讳,已然是死罪。”童让的脸色瞬间大变,手中的皮鞭一抖,直奔张不二而来。
“四品!”张不二一惊,单手就要抓在那鞭子上。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死死地抓住了那根鞭子。
“烈儿!快跑!烈儿!”张远博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