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淮深邃的眼眸里的杀气可不比这些小鬼少,纪锦棠站在他的身后,都可以感受到来自这位鬼帝大人身上所散发的杀气与威严。他十分戒备的将右手死死攥紧了腰间的挽灵笛,他自己不知道,他那双星辰般的眼眸却隐隐约约闪烁着幽幽的紫光。
双方就这样慢慢僵持到了村子口,突然,纪锦棠发现村口乌压压地站着一群鬼差,簇拥着黑白无常,像是等待被检阅一样,齐刷刷的让人产生了在某些大型运动会团体项目现场。那群小鬼见到这么多阴差,立马炸开了锅。
他们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朝着这群阴差乃至黑白无常扑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地府的阴差似乎是很久没有实战过了,又或许是因为小鬼实在是众多,阴差们渐渐落了下风,黑白无常也限于苦战。
“判官大人!您是打算袖手旁观吗?”黑无常气喘吁吁的说。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这会听起来也有些断断续续。
苏之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纪锦棠,想插手,但又十分犹豫。纪锦棠见状,用肩旁推了推他:“看什么呢,你再不出手,这群阴差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苏之淮将目光移到被几个小鬼缠住的黑白无常那里,紧接着,他默默闭上了眼,身上散发着一股似乎是忘川河尽头传来的芳香。只见大地开始震颤,无数小鬼和阴差跟着摇晃了起来,漆黑的幽冥土地上在一瞬间开满了火红的彼岸花。
纪锦棠用手挡住眼睛,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一场精彩的屠杀在等着这群小鬼。于是他默默地蹲在一旁,跟个小乞丐似的搓着手,看科幻片一样在旁边当起战地记者,还时不时的指挥者黑白无常。
小鬼们丝毫没有留意脚底下的彼岸花如海浪一般袭来,差点淹没了他们的膝盖。苏之淮猛然睁开双眼,迸发出极其强烈的红光,几乎就在睁眼的一瞬间,彼岸花将这群惹事的小鬼一股脑的卷入了花蕊当中,伴随着哭喊和哀嚎,满地的彼岸花变成了一朵朵冰冷精致的水晶兰,只是这水晶兰上还滴着殷红殷红的血。
黑白无常吃了一惊,那群跟着他们的鬼差也像是被定了格,他们从未见过判官大人究竟有多大的真本事,这次不仅见到了,甚至还有些后怕。他们纷纷议论起来,心里却想着,要是自己被卷入彼岸花瓣,会不会也是这样魂飞魄散。
白无常拖着长长的舌头,将圆滚滚的黑无常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到苏之淮跟前,行了个大礼:“多谢判官大人出手相助。”
明明是一句感谢的话,可纪锦棠看见白无常那舌头,就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他挠了挠头,走到苏之淮身边,装大尾巴狼:“哎!七爷不必多礼,你和苏大人都是同僚,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应该的!”
苏之淮简直要被他逗乐,他强忍着笑意,假装淡定的对白无常说:“不知二位大人带着这么多阴差前来野鬼村是所谓何事?”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野鬼村出现了暴动,动静大的连酆都城都听到了,于是鬼祖大人便派我兄弟二人前来查看查看,不巧碰到苏大人您了!”黑无常连忙解释。
其实不管是苏之淮还是纪锦棠,对黑白无常都没什么好印象,两人都曾经把他们暴揍过一顿。苏之淮觉得这两个家伙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于是阴阳怪气地说:“就喊上鬼祖大人了?难道是我的消息不够灵通?”
黑白无常一时间哑口无言,纪锦棠在旁边笑了笑,心里想着,别看苏之淮平时笨嘴拙舌,怼起人来也是一点纰漏都没有,东方鬼帝郁垒只是号称暂代酆都大帝的鬼祖一职,这二位无常先生也是顺杆子往上爬,一口一个鬼祖大人,喊的比亲妈都亲。
就在这时,一个小阴差匆匆前来:“禀告八爷,野鬼村一间屋子里发现一干枯躯体,看上去…….看上去…..”
“看上去什么?有话快说!”黑无常不耐烦的说。
“看上去像是秦广王大人!”小阴差吞了吞口水,他纸糊一样惨白的脸上,那贼溜溜的小眼睛转的飞快。
黑白无常突然异口同声:“什么?”
白无常的舌头都快吓白了,他扯着嗓子对苏之淮和纪锦棠大喊:“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秦广王大人下手?”
苏之淮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自己成为害死秦广王的凶手了。然而纪锦棠却反应过来了,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推着他们走,想借秦广王的死,让苏之淮背黑锅,这一招果然是妙。这个人算准了苏之淮会追到野鬼村,也算准了在他把秦广王打废后,秦广王会被小鬼吸干,再最后算准了小鬼们产生的动静会让郁垒派人前来镇压,然而这一切就在野鬼村汇合,苏之淮一定会撞上前来的阴差,自然而然的就算到了苏之淮的头上。纪锦棠简直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幕后的黑手。
不过纪锦棠也不是个吃素的,他脑子灵机一动:“闭嘴,你们两个家伙,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苏之淮对秦广王动手了?这里面躺着的是不是秦广王都还没确定,你们冤枉苏之淮成了习惯?”
黑无常大声呵斥:“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怎么?我说不得?你个矮冬瓜,有本事弄死我啊!”纪锦棠一副欠揍的表情,贱兮兮地说。
“你……”黑无常一时哑口无言。因为他自知自己完全不是纪锦棠的对手,上次在苗寨山洞被纪锦棠打的满地找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纪锦棠见黑白无常被他怼的几乎不敢出声,身后的那群阴差更是当起了鸵鸟和鹌鹑,于是他发挥自己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还有,我们也是刚刚才来野鬼村的,鬼知道你们这群家伙什么时候来的,说不定是你们出手暗算秦广王,然后栽赃嫁祸给苏之淮,恶人先告状。谁不知道你们二人就是郁垒的看门狗,说的好像你们和秦广王感情很好似的。依我看,必定是郁垒跟秦广王平日里相交甚恶,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苏之淮对于纪锦棠撒泼耍赖的本事几乎产生了敬佩之心,他自知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诡辩口才,于是在一旁默默地闭嘴,一心一意观看纪锦棠表演。
“一派胡言!你一介草民也敢妄议鬼祖大人?我看你是活腻了!”白无常长长的舌头随着他说话时的节奏,上下摆动,那样子可笑至极。
“那是,我的确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长,要不劳烦二位爷动手?”纪锦棠边说边掏出自己的挽灵笛,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几乎能迸出火星子,将黑白无常烧个底朝天。
黑白无常也不是那么不识相,一来他们的确领教过纪锦棠的本事,二来身边还有个苏之淮,这两个单拎出来,他们没有一个是打的过得,所以只能狐假虎威:“臭小子,不妨告诉你,鬼祖大人不仅有权力掌管九幽大地,阳间凡人的生杀予夺均有鬼祖大人制定,也就是说,当今鬼祖大人郁垒就算杀了你,也不违反天道!”
“暂代鬼祖!注意措辞!”苏之淮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哼哼了一句。
“你….”白无常又被苏之淮这一句暂代鬼祖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两个不好惹的人。
纪锦棠好像上瘾了,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看什么看!还不快滚?郁垒又怎么样?惹火了我照样抽他!信不信老子一把鬼火先烧死你们这群狗腿子?”
黑白无常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不自觉的后脊梁骨发凉,他们突然想起纪锦棠发了疯一样,一把天火直接将展翅儿烤熟的场景。白无常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又干又涩,他们很想把纪锦棠拖出去揍一顿,可奈何实力有限,私心想着总有一天要让他好看。
“算你厉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纪锦棠,祈祷你能永生吧,不然等你死后,看看我们兄弟二人怎么治你!”黑白无常掀起一阵劲风,黑雾丛生,将一大群阴差吞没,眨眼之间,这一大帮阴差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之淮听到黑无常的话,内心莫名的生出一股担忧,有个声音也在问自己,是啊,倘若纪锦棠阳寿尽了,他做了这么多得罪地府的事,该怎么办?
然而纪锦棠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自言自语:“怕你?我死了照样把你们烤熟!”
苏之淮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血月不知不觉到了头顶正上方,两人的影子几乎与自己的本体重叠,而那些深藏在他们灵魂深处的不知名的力量,似乎正在渐渐苏醒。
被苏之淮清道夫一般涤荡过后的野鬼村一时间看上去竟然有一丝静谧,血月高挂,这里的茅草屋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绸缎,显得复古又神秘。那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阴风也缓和了许多,卷过的气流声听上去有些温柔。那些千娇百媚的树梢轻轻扭动着,沙沙作响,这里突然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野鬼村,倒像是某个被人遗忘了多年的优雅古镇。
尽管这阴风柔和了许多,可周遭的气温依旧是冷的透彻心扉。纪锦棠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苏之淮皱了皱眉,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咱们走吧!”
纪锦棠突然一个激灵,揉了揉刚刚还发痒的鼻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盯着秦广王躺着的那间茅草屋,一动也不动。
苏之淮心生疑惑:“怎么了?”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忘记,魂之石……应该是在十殿阎王手里。”纪锦棠冷冷地说。
苏之淮有些惊讶,按理说当时在苗寨的后山,追着恒烛出山洞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看见了魂之石被某个神秘人抢走,而纪锦棠怎么会知道?但他没有问,只是顺着纪锦棠的话往下想,当时那个抢夺魂之石的人的确是身披龙纹,法力也十分高强,很可能真的是十殿阎王中的某一位。而秦广王野心极大,不但在地府拉帮结派,培养自己的团伙,还有违天道,修炼饮魂之术,说不定魂之石还真的是被他给抢走的。
“走,咱们去看看!”苏之淮走在前面,纪锦棠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苏之淮此时此刻肯定在揣测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件事,甚至会把地府的谣言与自己联想到一起,他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