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棠见他这副德行，为了让他死心，继续说：“今时今日，地府里肯定有人知道很多事情，我大可以去问问。”

“谁？”苏之淮期待的心差点就要蹦出来。

“平等王！”纪锦棠冷冷地说。

“为什么是平等王？”

纪锦棠叹了一口气，把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想，刚刚为什么平等王会忽然带着中/央鬼帝周乞出现？阳间秩序大乱，这事归他管吗？而他为什么找的人是周乞？那是因为他知道周乞肯定了解很多事情，说不定他私下也和周乞联系过。而周乞作为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鬼仙，资历颇深，法力深不可测，地位极高，大约是东方鬼帝都不敢招惹的人物。”

苏之淮心里嘀咕，纪锦棠说的的确不错，那些领着百鬼的阴差在阳间遭到伏击，这冥河将军，四值功曹之流跑出来维护秩序可以说得上是名正言顺，而这个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平等王为什么忽然出现在阳间呢？

见苏之淮好像有所动摇，纪锦棠觉得苏之淮已经有开窍的趋势，继续说：“你把转轮王是幕后黑手带入到所有事件当中，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合情合理。”

苏之淮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纪锦棠不肯放过他，在一旁喋喋不休：“转轮王的行动或许从你被酆都大帝贬为凡人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他其实就是那个孟婆爱的人，孟婆为了他的阴谋，在汤里做了手脚，让你失去了身为南方鬼帝的记忆，而好巧不巧，你在阳间没活几年，便死了，于是在黄泉路上，转轮王重伤你的灵魂，但你毕竟是地位比他更高的南方鬼帝，他拿你的灵魂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导致你连人间的记忆也消失了。”

“后来你的灵魂飘到了黄泉眼，崔判官能找到你，说明他肯定也知晓了当年的事情，他一直护着你，可能有很多原因，我们姑且往好的一面想，他不想你受到伤害，而真正知晓你身份的人没几个，于是你就以崔珏徒弟的身份在地府一直生活下去。”纪锦棠说。

苏之淮好像想起了陆鸢曾经也这么和他分析过，于是他小声说道：“其实师父当年对我说过一句话，九幽莽莽，山河易主，后土之身，重现星辰。”

纪锦棠听完这句话，一瞬间脑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一阵轰鸣声让他的耳膜都快要碎了似的。

后土之身，重现星辰。

纪锦棠嘴里不停地嘀咕：“后土，星辰，后土，星辰……”

难道是？

他转头一直盯着苏之淮，没有再说话。

苏之淮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怎么了？”

纪锦棠嘴唇微微翕动，一把抱住苏之淮：“之淮兄，我只是个凡人之躯，我不能陪伴你多少年，他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务必小心地府里的任何神神鬼鬼，他们没几个有好心眼。”

纪锦棠抱得很紧，苏之淮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两只手垂在身侧，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相信我，转轮王你一定要堤防！那个推你下忘川河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只是你被我无意中救了起来，而你也在崔珏的庇护下法力逐渐恢复，所以转轮王觉得一时半会儿拿你没什么办法了，才选择拉拢你，甚至是直接委任你为阴律司正式判官，还把自己的阎王令交给你，让你可以号令阴差，你有想过没，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纪锦棠十分认真地说。

一想到纪锦棠刚刚的话，苏之淮心里头一阵酸楚，他忽然意识到纪锦棠只是一个凡人，和陆鸢一样的凡人，原来始终要离开他的不止是陆鸢，还有纪锦棠。

于是苏之淮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之淮的声音近乎耳语，低沉且沙哑，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似的。

纪锦棠心里猛地一怔，募地松开苏之淮，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纪锦棠脑海里再次浮现西极之地，山峦之上，有个孤独的身影，遭受着天雷之苦，万劫不复。

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

冥冥之中，所有人都被命运牵着走，那些悲怆的，无奈的，高兴的，忧伤的，都化作了一缕缕平凡而又独特的灵魂，在命运的催使下，一遍又一遍地在轮回中重复着曾经重复的故事，只是有些人的故事惊天动地，有些人的故事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可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被深深地留在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之中，一直盛放着属于那个故事本身的亘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