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淮的声音很微弱,平等王觉得他有些奇怪,问道:“苏判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这话让苏之淮募地一怔,他盯着平等王看了几秒,摇了摇头。
“虽然我与转轮王同为十殿阎王,而如今幽冥由郁垒把持,但三界六道众神皆知本王是个不计较名位之人,谁是九幽之主本王并不关心,而这第九殿最后是不是由本王掌管,本王也不在意,可我毕竟是地府的人,当年酆都大帝把我们十殿阎王收入酆都地府,若说对地府没有半分留恋和情感,那是骗人的。”平等王说。
这话激起了苏之淮的共鸣,尽管这莽莽幽冥藏着无数牛鬼蛇神,但他对于这片土地始终有一份最初也最单纯的情感。
于是苏之淮小心翼翼地问:“平等王大人有什么想法?”
平等王苦笑一声:“小神只是个阎王爷,品级低微,小神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为地府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他日若是有人再胆敢对地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本王定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转轮王偃旗息鼓,改邪归正呢?”苏之淮又问。
“改邪归正?苏判官,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现在大可以走出酆都城,看看外面的大鬼小鬼,他们哪个不是受命于人,在这万丈幽冥之地,寻找传说中的魄之石?”平等王言辞犀利。
苏之淮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这魄之石藏在地府的谣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平等王惊讶:“谣言?苏判官你为什么会说是谣言?”
“曾几何时,我也推测魄之石藏在地府,毕竟魂为阳,魄为阴,魂之石被发现在阳间,魄之石理所当然地被人怀疑在幽冥,可是我曾经去过夜幽海底,那里可没有魄之石。”苏之淮说。
平等王愣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苏判官,这幽冥之地可不是只有一片海,当日的确有传言,魄之石藏在夜幽海底,我相信北方鬼蜮罗酆山遭遇各路人马袭击,就是因为这个谣言,以至于北方鬼帝遭了殃,当各路鬼神发现自己上当之后,便把目标转移至幽冥的其他地方。”
“为什么就认定了魄之石在幽冥呢?”苏之淮说。
“众人皆这么做,那必定是事出有因,不仅如此,我相信那个持有魂之石的人,也在寻找魄之石,若是被他抢先一步找到魄之石,我相信我们地府必遭大劫,单凡跟着魄之石沾上边,就是灭顶之灾,北方鬼帝杨云,不就是无辜被牺牲的那个吗?”平等王忧心忡忡。
平等王的话让苏之淮瞬间想起了北方鬼帝杨云的仇,他双手紧握,呼吸急促。
平等王说的没错,杨云虽说死于鸟嘴的偷袭,但是若没有焰摩使者的正面进攻,这鸟嘴怎么可能偷袭得逞?可眼下就连郁垒都没有对幽冥佛门有什么动作,他又如何凭着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地藏王大军呢?
还有那个魄之石,若是转轮王得到了魄之石,他会怎么做呢?
苏之淮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一晃过去几天,风水店里一团热闹。
陆鸢对着电脑大笑,李小飞和孙必为搂在一起,就差没亲上去。
苏之淮走进来找陆鸢,看见此情此景,一头雾水。
陆鸢见带苏之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大声说:“你来得正好!有口福了!”
苏之淮更加疑惑了:“怎么了?你们几个都高兴成这样,锦棠呢?”
陆鸢不屑地指着里头那间办公室,骂骂咧咧地说:“里头睡觉呢,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最近一直嗜睡。别管他了,我们准备去乾园吃一顿,庆祝一下,你也一起来呗?”
“乾园?那可是阳城最贵的饭店了,你们发财了?”苏之淮笑着说。
“发财不至于,但是也差不多了!”李小飞赶忙接话,“这个月,有了孙道长的加入,咱们风水店的营业额涨了好几倍!孙道长一个人就搞定了好几个大客户!”
苏之淮看了一眼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孙必为,又看了看陆鸢:“你们几个没欺负人家吧?”
孙必为赶紧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多亏了大侄子愿意收留我,合作共赢嘛,我知道大侄子和苏判官你们大人物有大人物要做的事情,咱们小人物就做好小人物该做的,分工不同而已。”
苏之淮有些尴尬,他还是头一次听人用大人物形容自己。
他轻咳一声:“你们先聊着,我进去与锦棠说几句,一会儿乾园要我可也要去!”
陆鸢笑着说:“去吧去吧,鬼知道你们俩又要有什么阴谋诡计。”
几人目送苏之淮进了纪锦棠的办公室,十分钟后,两人一同推门而出,纪锦棠喜上眉梢:“听说晚上组织去乾园吃饭?”
陆鸢三人互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熊汉子近几日都没有笑过,怎么这苏之淮刚刚进去没多久,他就可以笑得这么灿烂?莫非是他们暗自里的阴谋诡计得逞了?
见几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纪锦棠干笑,然后用手搭在苏之淮的肩膀上:“我不管,晚上也要带上咱们的苏判官!”
陆鸢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结果来了这么一句,没好气地说:“你这一天天的尽说些废话。”
纪锦棠就是忍不住要跟陆鸢斗嘴:“哎,什么叫废话,来来来,你说一个不是废话的!”
陆鸢白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晚上你买单!”
“这不是从公账里扣吗?怎么变成我买单了!”纪锦棠不服。
“我是财务!我说了算!”陆鸢赶紧收起桌子上的账本发票之类的东西,往抽屉里一扔,锁了起来。
“你这个毒妇!苏判官,我提醒你,以后要是娶了她,你可得小心点,小心她不给你银子花!到时候你要去地府领工资,就可怜咯!”纪锦棠对陆鸢翻了个白眼。
苏之淮被这两个人吵得头疼,用食指塞住自己的耳朵,生无可恋。
酒席间,把酒言欢,碧杯轻对,纪锦棠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喝酒了,那次在酆都城里,他喝酒时也是提心吊胆,他忽然想起来:“哎呀,老匹夫,那日在酆都城里,我还说要带两壶好酒回来,都被搞乱了,真是气死我了!”
“阴间的酒你也敢喝?”陆鸢问。
“那有什么,又不是毒药,阴间的人你不是也爱了?”纪锦棠开玩笑地说。
陆鸢气急败坏,直接冲上去掐纪锦棠的脖子:“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好好说话行不行!”
纪锦棠赶忙认错,活像是古时候皇帝身边砸了茶水杯子的小太监:“是是是,给判官大人和判官夫人赔礼了!”
被纪锦棠这么一说,苏之淮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他本就不胜酒力,这会儿更是酒气上头。
饭后,纪锦棠大手一挥:“判官大人,陆鸢喝多了,今晚丢给你了!天不亮,别放她回来啊!”
陆鸢冲上去要打他,被几个人拦了下来,苏之淮一把将陆鸢搂在怀里,带着微微的酒气,近乎温柔地说:“别理他,咱们走。”
陆鸢看着苏之淮红得发涨的脸,迷离的眼神像是一只掏心的小老鼠,不停地挠着陆鸢的心。他呼出的酒气,身上散发的冰冷清香,混合在一起,流入陆鸢的鼻端,顿时间让陆鸢生出一种想醉死在苏之淮胸怀里的错觉。
苏之淮什么话也没说,带着陆鸢融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纪锦棠见两人走远,收起了刚刚的笑容,对李小飞和孙必为说:“你俩先回家吧,我有事要回一趟办公室。”
“哎,大侄子!”孙必为刚喊出口,就被纪锦棠打断。
“老匹夫你好烦啊,你要做什么?”纪锦棠不耐烦地说。
谁知孙必为忽然严肃起来,沉着个脸,拍了拍纪锦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大侄子,今晚喝得尽兴吧?心里的不痛快,想发泄就发泄吧,这里没有外人的。”
纪锦棠脸色骤变,抬眼看着孙必为,眼里尽是委屈和忧愁。
一旁的李小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其实也知道,纪锦棠这一年多来承受了什么,只是他是个寻常凡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纪锦棠与苏之淮对付的那些鬼鬼神神,一个手指头就能弄死他。
他又看了看孙必为,这老道士虽然也是凡人,可他毕竟是天师派的嫡系传人,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点用场,反观自己,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如今陆鸢和苏之淮双宿双栖,纪锦棠那份好不容易寻得的感情,却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当真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与折磨吗?
李小飞有时候在想,纪锦棠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