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弓与刀,天策与螣蛇(1 / 2)

洛与贞闻言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纪兄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杨休已经通脉二境了,他做事向来不顾及后果,咱们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西山围场考校骑射,诸多考生深入猛恶丛林,狩猎凶兽妖魔。

这并非毫无风险,自然会有人伤亡。

圣人之所以设下武举大比,根本目的就是给予寒门贫户进身之阶,保持王公贵族尚武风气。

若不经过血火磨炼,如何攀登武道高峰?

就像再好的神兵没有开锋,也只是一块沉重死铁,显示不出应有的风采。

生死当前,最能砥砺自身心性。

因而,后面两场考。

围场斗猎,擂台斗阵,皆有流血送命的可能。

“深山老林的狼崽子一直都很记仇,

它一旦吃了亏、受了伤,

只要不死,迟早要上门报复。”

纪渊面色平静,右手按住腰刀往前踏出一步。

他很清楚杨休的性情,这位凉国公义子,好似披着人皮的饿狼,有股子蛮横野性。

无论自己退避三舍,亦或者得寸进尺。

此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犯冲?

“纪兄言之有理,咱们输人不输阵!”

洛与贞也往前走了一步,同纪渊并肩而立。

杨休头戴乌金冠,着红袍软甲。

其人端坐在马上,一双眸子如碧磷鬼火,阴气森森,居高临下望了过来:

“纪九郎,这些时日我可是心心念念惦着你呢!

许久未见,你武功似乎又有进境!”

也许是晋升通脉二境,凝聚第一条气脉,武道更进一步。

这位凉国公义子那身凶悍的气焰收敛许多,竟然透出些沉稳意味。

“我仍在服气一境打转儿,哪里比得了你凝聚气脉,跻身二境。

不过,还是那句话。

择日不如撞日,杨休,你要再没事找事。

今天我正好有空,可以送你去投胎!

这一次,可有国公府的护卫救你?”

纪渊咧嘴一笑,显得很是和善。

他做人做事,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反之,亦然!

从一进门开始,杨休就直勾勾盯着自己。

那种赤裸裸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很显然,两人结下的梁子,毫无调和可能。

“纪九郎,你怎的就如此自信?”

杨休眼睛眯起,一线凶光若隐若现。

“犹记得,咱们头一回见面在讲武堂内院。

当时,我内炼大成,你不过外炼层次,便敢弯弓射杀于我!

后来胡同巷子狭路相逢,你堪堪内炼大圆满,而我已经服气养身,你毫不犹豫拔刀就要杀人。

如今,我凝聚气脉,迈入武道二重天!

纪九郎,这都差了一个大境界。

你何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能与我再斗一回?”

似是感应到主人胸中的浓郁杀机,胯下的赤炭火龙驹躁动不安,鼻孔喷出灼热的吐息。

四蹄刨动,丝丝缕缕的火焰萦绕,把官衙马厩铺就的地砖踩出焦黑痕迹。

“好神骏的龙驹!”

“凉国公当年就有一头赤血龙王马,乃是半龙之身,腾飞上天,入云下海,踏火海过刀山,如履平地!”

“这匹火龙驹,应该就是其血脉!”

“真是千金难求的好宝贝!”

其余各坊的将种勋贵交头接耳,零零散散待在官衙外边抱团看戏。

天京内外两座城,多少世家子弟?

各个都想着出头、扬名!

互相之间发生磨擦结仇结怨,在所难免。

只是这杨休凶名昭著,比较出挑。

打得过他的人,压根不想招惹,

打不过他的人,实在不想得罪。

堪称神憎鬼厌!

今天居然蹦出一个与之针锋相对的生面孔!

当真稀奇!

“这人莫非就是太安坊的讲武堂头名?纪渊,纪九郎?”

“嗯,近二十年唯一敢跟咱们争功名的泥腿子!”

“不知道该说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莫要小瞧人家,京华榜第十,鹰视之相!已经让杨休吃了两回瘪了……”

“呵,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得。”

诸多目光争相射来,注视着官衙内对峙的两人。

神色各异,心思不同。

“哈哈哈,杨休亏你好意思说!

既然我纪兄外炼能斗内炼,内炼能压服气,那服气怎么就杀不了通脉?”

洛与贞“啪”的一下打开玉骨折扇,不住地冷笑。

可惜他言语之中,底气不是很足,失了几分气势。

毕竟谁都知道越境而战,以弱胜强。

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原来是洛……三郎啊!”

杨休斜睨了洛与贞一眼,先是愣了一下,尔后才恍然想起,鬼火似的双眸寒意更重。

“今天难得碰面,特意奉劝你一句,最好离娉儿远一些!

没了出身什么都不是的一条纨绔,也想让娉儿对你另眼相看?

下次再被我瞧见你纠缠娉儿,小心撕了你的脸!”

他话音还未落地,通脉二境的气血如炉,散发滚滚热力席卷四方。

那些内炼层次、服气一境的讲武堂考生纷纷退后几步,避开杨休的锋芒。

西山围场的将种勋贵,就属他武道境界最高,气血、气力之强,傲视全场。

“杨休,我也奉劝你一句,今日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这场围场骑射咱们就可相安无事。

但若你非要来招惹,跟我耍一耍,

那你我之间……且看谁更有手段!”

纪渊身子横移,不慌不忙挡在洛与贞的面前。

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打在身上,仿若怒涛拍岸冲刷礁石。

一步未退!

此时的纪渊,身怀八条命数,横练武功大成。

加上掌中长刀,胯下龙驹,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一条气脉的林碌杀得,杨休就杀不得?

他心念流转,大拇指抵住刀镡,往前推动。

“纪九郎,你放心,咱们说好了擂台上分生死,何必心急。

西山围场,大家各走各路。”

察觉到纪渊的果决态度,杨休克制住在此处动手的强烈冲动。

缰绳一抖,赤炭火龙驹调转马头,大摇大摆出了官衙马厩。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官衙里那几位负责迎接的小吏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这些将种勋贵各个出身显赫,如同小祖宗一般,根本得罪不起。

“多谢纪兄伸出援手。”

洛与贞拱手说道。

“就算没有我,杨休也不敢动你。

他是疯狗,却不是蠢货。

得罪你这么一位皇亲国戚,凉国公怕会亲手扒了他的皮!”

纪渊回头看向那位管家模样的白发老者,表面垂垂老矣,如风中残烛。

但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比起孟长河只强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