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蟒飞鱼服,天凉该抄家(1 / 2)

杀生僧没去酒楼,自顾自回到西厢房。

手里那口破钵里晃晃荡荡,好似装着一瓢水,随时都会溢出来。

仔细倾听,好像还有细微的杂音。

“莫要吵,莫要吵。”

老和尚低头道。

他小心地撩起僧袍下摆,免得弄脏新衣。

毕竟是自家徒弟送的,要爱惜一些。

抬手扫清地面灰尘,然后坐下去。

背靠墙壁,呼吸似有若无。

整个人如同一团气流,并无实体存在。

睁眼去看,有人坐在那里。

闭眼感知,却是空空如也。

传闻佛陀有三身,法身,报身,应化身。

第一种被视为宇宙万有的本体,后两者皆是从中显现。

只有佛性深厚,觉悟自我之人。

才能洞彻上界,法身常驻。

杀生僧便是如此,表面上枯瘦干瘪,肤色古铜。

好像一个气血衰朽,风烛残年的年迈老者。

然而,这只是俗世色身之相。

真正的法身常驻上界,寻常人不可得见。

能够达到这个境界,已经是佛法有成的大罗汉了。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若不诵此咒,如食众生肉。

唵嚩悉波罗摩尼莎诃……”

杀生僧眯起眼睛,放下手中破钵,嘴唇开合无声念了七遍。

这是北宗禅院盛行的一种修行方法。

饮水、就食之前,都要诵咒,以此化解杀生之孽。

哗哗哗!

那口破钵内,激烈的“水声”疯狂晃动。

一张人脸若隐若现,依稀看得出是凉国公府的管事杨平。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哀求之声若隐若现,时高时低。

“施主,你既已上路,如何还能回头。”

杀生僧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一场血光之灾降下,老衲也无可挽回,

只能为你再诵一段《地藏本愿经》,好生超度,省得这条阴魂堕入恶鬼道。”

说罢,便闭上双眼。

嘴唇开合之间,每个音节如狮子吼,震动无形气浪。

盛满破钵的滚滚阴气,发出“嗤嗤”响声。

好似一块肥肉摆在烧红铁板上,冒着“滋滋”油花。

“贼秃驴!死和尚……凉国公绝不会放过你!”

杨平的阴魂如同身处烈火烘炉,惨嚎不已。

他没有想到,这个枯瘦老和尚的武功如此之高,性情如此之莽!

二话不说,一口破钵当头罩下,就把自己打得肉身粉碎,连同阴魂都被收走。

莫非不知道光天化日截杀凉国公府中人,是多大的罪名吗?

“贼秃驴……大师慈悲心肠……”

渐渐地,杨平咒骂、惨叫的声音越发淡了。

半个时辰后,破钵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阿弥陀佛,今日杀一人,行一善,了去一桩灾劫。

真是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杀生僧睁开浑浊双眼,满意地点头。

右手拿起那口破钵,犹如喝水一般将其饮尽。

他有吉神,为五方揭谛。

亦有凶神,为罗刹恶鬼。

据吠陀古经记载,罗刹暴恶无比,身披甲胄,胯骑白狮,飞空行地,捷疾可畏,为佛门十二天之一。

有吞血肉、食生魂的神通!

……

……

翌日,清早。

南门胡同外边,一众云鹰缇骑蜂拥而来,挤得水泄不通。

外面的茶寮、酒肆,座无虚席统统客满。

这般阵仗,弄得住在这里的升斗小民心惊胆战。

尤其贩私盐的平小六一家,他们还以为是过来捉拿自己,几口人吓得抱成一团。

“老柳,十五岁的百户大人啊,啧啧,这算不算北衙第一人?”

“那还用说?你动下狗脑子想想,太安坊讲武堂的头名,已经步入通脉二境,天京城有几个比得上?

难怪能受指挥使大人的赏识和重用!”

“也就是九哥出身差了一些,否则未必不能像谭文鹰大都督……”

“建功立业又不一定得去九边,黑龙台的天地不够广大么?

等再过几年升了千户,那就是正五品了!”

“三个后起之秀,周大人、徐大人……孟长河,如今都被踢下去。

照我看,以后的北衙,恐怕只认纪大人!”

“……”

那些年纪都在二三十岁左右的云鹰缇骑,乃是过来听令,面见上官。

因为纪渊不仅领了百户之位,还执掌一支调兵黑旗。

手底下管着一支总旗,三支小旗,两百余名缇骑。

除开需要巡街、外派出城这一部分,其他人都聚在这里。

原因无他,一是混个脸熟,及早表现恭敬的态度,免得恶了这位新上任的纪百户,日后被穿小鞋;

二是接风洗尘,探探底细。

有些人爱财,有些人好色,有些人求名……

不同的性情,就要用不同的手段对待。

否则的话,很容易弄巧成拙。

这帮北衙底层摸爬滚打七八年的老油子,武功也许不高,也没什么天资,更别提勤奋二字。

但他们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的本事,绝对不比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