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言出法随的儒门大宗师,终见东宫太子(1 / 2)

亥时过半,夜深人静。

踏,踏,踏。

马蹄踩过长街。

后面缀着杂乱的脚步。

火炉般的浓郁血气撕开阴雾。

“果然只要人多势众,阳气旺盛,群邪就自行退避。”

纪渊抖动缰绳,纵马慢行。

他深知子时将近,阴阳交替,气机变化。

犹如七月半的鬼门关大开,常会有阴物作祟。

纪渊第一次遇见安老头,便是因为误打误撞,踏入生者勿进的阴市。

“外炼、内炼、服气、通脉、换血……这些武者吹锤炼肉身,气血如火。

一般的阴魂小鬼,躲还来不及,又怎么敢靠近。”

他四下扫视,只见那层阴雾四散弥漫。

彷如潮水涌动,缓缓向两旁分开。

侧耳细听,甚至能隐约察觉轻微的“嗤嗤”声。

好似烧红的铁板灼烧血肉。

“今夜你在将军胡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把天京的盐帮、漕帮、三分半堂一网打尽。”

秦无垢骑着杂色良马,迅速跟上呼雷豹的步伐,笑吟吟道:

“相信纪百户的威风,明日就会传遍北衙门,响彻黑龙台。”

裴途那小白脸很有眼色,晓得女千户与自家百户关系匪浅。

离开苦水铺子前,连忙把马匹让出。

同时还不忘给纪渊挤眉弄眼,好似邀功一般。

“下次赏他最喜欢的大嘴巴子好了。”

纪渊默默记了裴四郎一笔,淡淡笑道:

“秦千户过誉了,若无大人为我撑腰。

仅凭北衙的人马,如何镇得住这三大帮的龙头。

说到底,江湖既讲究人情世故,也要靠打打杀杀。

拳头不够硬,怎么做到以理服人,对吧?”

秦无垢嘴角微翘,颔首以对道:

“纪百户这话有趣,稷下学宫就有不少狂生、侠儒,

颇为推崇道从拳出,理自剑来的路子。

你倒是与他们不谋而合。”

纪渊眉毛轻挑,眸光微动。

六大真统虽为三教传承,但传承不尽相同。

像是皇觉寺和悬空寺,便有“顿悟”与“渐悟”的不同道途。

上阴、稷下这两座学宫,亦是如此。

一者主张修心治德,一者认定事功务实。

好似水火一般,难以兼容。

“稷下学宫的门人多是入世,各个通杂学、求仕途,

盛产仗剑游历,负笈远行的狂生侠儒。

与修身养气,坐而论学的上阴学宫,画风完全相反。”

纪渊心下思忖,不知道稷下学宫里有没有读过《抡语》的莽书生,那种一身气力足够降龙伏虎的东山府壮汉。

“说起来,以纪百户的深厚积蓄,冲击换血关十有八九能成。

四条气脉的根基,完全当得起‘天才’二字,日后亦可有望宗师。”

秦无垢眸光流转,如蜻蜓点水掠过纪渊挺拔的身躯,轻声道:

“我见过不少真统出身的弟子,有些为了求突破之快,凝聚三条气脉就尝试冲关。

反正换血之后,经历数次洗练,再铸就法体。

只要修行资粮充足,照样能成无瑕之筋骨。”

纪渊昂首,却摇头道:

“万丈高楼平地起,武道本就是千锤百炼的水磨功夫。

以我的年纪,破境未必要急于一时。”

他有皇天道图,可以升命格,改命数,具备远超境界的战力。

杀生僧站着不动让自己捶上一拳,险些都吃不住。

“年轻的确是最大的本钱。”

秦无垢轻叹道。

俗话讲拳怕少壮。

越是年轻武者,能够挖掘的潜力越深厚。

所以才会有一甲子不成宗师,此后终生无望的残酷论断。

“你刚才对我使眼色,是要诓骗何云愁?”

秦无垢忽地靠近,吐气如兰,凝音成线。

“等到了北镇抚司,千户自然知晓。”

纪渊眨了眨眼,故作亲密地拉住秦千户的手掌,轻轻勾画。

这般浮浪的举止,倒也没有引起对方的抗拒。

秦无垢嘴角噙着笑意,眼角眉梢妩媚流转。

旁若无人一般,跟纪渊挨得很紧。

这两位北衙的百户、千户骑马并行。

后头是神色委顿的周笑,他搀扶受伤颇重的唐怒。

各自戴着枷锁,上了镣铐。

他俩看到前面那对恋奸情热的狗男女,几乎恨得把牙齿都咬碎了。

何云愁和雷隼稍微好点,只是被一众云鹰缇骑看守,往北镇抚司的衙门行去。

至于那些帮众,没资格被押送。

全部都被兵马司的差人移交到府衙大牢。

“孤弘子和余东来,到底怎么栽在此子的手里?

长生诀和不死药炼制而成的肉身,连大宗师都瞒得过。

莫非是因为那两人的鼎炉出了纰漏,这才被纪渊撞上大运?”

何云愁眯起眼睛,时不时扫向前方的白蟒飞鱼服。

本来他心中升起十二万分的警惕,随时准备舍弃肉身遁逃而走。

可束手就擒之后,纪渊好似并非冲着自己。

反而对盐、漕两帮的周、唐二人更为上心。

这让何云愁紧绷的心绪略微松懈。

没办法。

舍弃肉身的代价太大。

意味着从此以后武道断绝。

沦为阴魂、鬼物之类。

此世是武道之界。

并非上古三千正宗、十万旁门的时代。

鬼神之道,难以走通。

他与孤弘子和余东来那两个人不同。

前者是天机十二楼的丧家之犬。

后者一门心思钻营长生。

这才奉奇士为真神。

甘愿舍却皮囊成为爪牙。

“我要的是不再平庸,不再做个小人物,不再空有一颗想飞之心,却只能困于泥泞。”

何云愁眼帘低垂,纷杂念头生灭不定。

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决定冒险去一趟北镇抚司。

此时再逃,成算不高。

秦无垢的武功境界盖压全场,无一人是她的对手。

况且,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多年。

只差一步,就能把三分半堂收入囊中。

甚至有几分把握搭上兵部的那条线,见到凉国公杨洪。

“倘若做成这些大事,得到清宝天尊降下的恩赐……直接成为天选,成为宗师也说不定。”

何云愁从一個资质平平的行商之子,摇身变为三分半堂的二当家。

什么万灵门的传承,什么二十四节惊雷指,什么换血高手。

这些看似非同寻常的际遇,实则不过都是奇士暗中给予的馈赠罢了。

“我当年最大的好运,其实是那个小乞儿手里抢来的小玉佛。”

何云愁抬手按向胸口,隔着衣袍也可感受到那枚坠子。

他不安的内心,顿时凝定下来。

若真的被洞穿身份,自己也能凭借此物躲过一劫。

不多时,纪渊遥遥望见北镇抚司的衙门。

里面灯火通明,亮堂如昼。

儿臂粗的大烛噼啪一声,爆出灯花。

显然,口信已经传到了。

“到了。”

纪渊翻身下马。

吩咐裴途和李严把盐帮和漕帮的几人押解到牢房。

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