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纪渊眸光泛冷,一刀斩灭那头气鬼。
涂抹锋刃的殷红血色,宛如猛火烈油泼洒出去。
大股凝聚的阴煞气,顷刻就被冲散干净。
好似滚水沃雪,效果显著!
凶怖的鬼脸砰得炸裂,发出几声不甘心的尖啸之后,彻底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皇天道图之内,一青一白两道命数忽闪几下。
仿佛悬于天幕的星辰明暗烁然,生出细微变化。
纪渊凝神一看,正是【阴德】和【善功】。
【积善功七十刻】
【积阴德七十刻】
连着数行字迹勾勒而出。
纪渊眉毛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他大发慈悲,亲手超度这一头凶煞气鬼。
竟然得到善功、阴德累计两百之多。
算是收获不小。
“五鬼搬运……如此说来,那位二先生手下还有四头恶鬼。”
纪渊心头微动,倘若将其悉数除去,他兴许就可以从三重位阶里面,再请一尊吉神入命。
“很好,此人又多了一条必死的缘由!哪怕为了行善积德,也要斩杀此獠!”
那道森寒的杀机,吓得安善仁用力抖了一抖。
他“吃”了不少油炸鬼,原本萦绕魂体的碧绿磷火,再次涨大一圈。
尽显风霜老态的苦瓜脸,渐渐由虚化实,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
如今见到纪渊杀气腾腾,小老头儿心里有些发憷,劝说道:
“九爷,那啥先生一听便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奸人!
你若单枪匹马杀过去,万一误入陷阱……岂不是糟了!
人心险恶,谨慎为上,咱们不得不防啊!”
它整夜厮混阴市,见过的游魂无数。
有意无意听到不少消息,晓得那些练气士的厉害手段。
什么把活人变成拉磨的驴子,打听生辰八字,好钉杀三魂,诅咒七魄,甚至坏掉家宅风水,致使子孙代代早夭……
多是阴毒狠辣,悚然无比!
“我心里有数。”
纪渊眼帘低垂,从气鬼的描述来看,那个二先生极有可能是个五品练气士,已将道术练至大成。
否则,如何能一人驾驭五头凶煞恶鬼,运使搬运之法!
“倘若场外摇人,引杀生僧、秦千户作为臂助,为我掠阵,除掉那个练气士倒也容易。
但对方狡诈,故意把法坛设在大通坊的兵马司巡营,让人投鼠忌器,却是有些难办。”
纪渊靠进那张黄花梨木大椅,望向那口噼啪作响的沸腾油锅,火光倒映眸中,闪烁不定。
他此前上门擒拿罗龙,那是借助夜游神的谛听微声,搜到确凿的证据。
这才避免北镇抚司被扣上嚣张跋扈,贸然抓捕朝廷命官的大帽子。
也让兵部无话可说,挑不出错。
所以,这一桩案子办成之后。
纪渊不仅没错,而且有功。
“强闯兵马司、杀凉国公府的大客卿,即便事成,也不好搪塞过去。
更遑论,事败的风险亦是不小。”
纪渊手指轻轻敲打座椅,圣人脚下的天京城,无论是办什么事。
要么不留手尾,干干净净;
要么遵照规矩,名正言顺。
这个浅显的道理,他当然清楚。
若非如此,自己一个没靠山、没出身的辽东军户。
杀了凉国公的义子,焉能活到现在?
没了明面上的这层法度,无需杨洪亲自动手。
他的那些门生故吏,亦或者存有攀附之心的钻营之徒。
一人践踏一脚,都足以把纪渊踩死。
“我已杀了气鬼,如今还剩下酒鬼、色鬼、财鬼、利鬼四只。”
纪渊心思飞快地闪动,默然道:
“气鬼迟迟不曾回去复命,那个二先生很快就会察觉。
到时候重新再设法坛,暗算于我,更加麻烦。
只听过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陷入一张人情世故的规矩大网。
尽管身在其中游刃有余,不至于左右碰壁,
可却处处受着掣肘,没有原来那般轻松自在。
“皇天道图是依仗,气血武道是前路,那什么是己心所欲?”
纪渊眼眸微眯,莫非他穿上这身官袍补子,便就失了那份握刀杀人的凶恶胆气?
这声叩问甫一响起,天地刹那宽敞。
好似蒙尘的内心,顿时被擦得锃明瓦亮。
心脉盘踞的不动山王经文,仿佛龙蛇扭曲,变幻出诸般姿态,如金身罗汉齐齐诵唱。
万千毫光照彻之下,他在恍惚之间若有所悟。
眉宇间生出几分禅意,十分平和道:
“我尚且还是缇骑的时候,便敢袭杀上官,枭首百户,今夜如何料理不得一个五品练气士!”
“九爷这是入魔了?还是成佛了?”
安善仁几乎缩成一团,魂体颤动。
它眼中的那袭白蟒飞鱼服,既像是参禅打坐的入定老僧,却又有种金刚怒目的杀伐锐烈。
一半是佛,一半像魔?
那双冷厉的眸子内,蕴含着大恐怖!
“老安,你是待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出门?”
纪渊霍然起身,清亮如水的绣春刀收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