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白马出京城,挎刀巡州府(上)(1 / 2)

[[大通坊,纪府。

正好在家休沐的纪成宗双手插袖,张望着搬运出去的大箱子,有些忧心忡忡道:

“九郎啊,辽东苦寒,你虽然已经换血大成,不惧滚滚风雪,却也要注意身子。

你婶子前些天买了一张黑狐裘袍,要不也带过去吧。”

纪渊摇头笑道:

“我带了公服一套、常服两套,外加几身武袍,皆出自织造局的手笔。

市面上的布行、成衣铺,难道还能比得过朝廷,胜得过皇商?

还是让婶婶自个儿留着吧,二叔你现在已经是南衙的百户,即将就任千户。

行头也该置办几身,可不能叫那些同僚家中的长舌妇、势利眼给看低了。”

纪成宗嘿嘿一笑,用力拍着自家侄子的肩膀,欣慰道:

“我这都是沾九郎你的风光,要不然,就我这本事,哪能从总旗一路升迁到千户。

大哥倘若泉下有知,晓得他的儿子这么有出息,也能安心了。”

说到最后,纪成宗眼中有些伤感之色。

当年他们两兄弟九死一生,拼命挣下一笔不小功劳,全部交于上官。

本来想着加入黑龙台麾下,共同离开辽东老家前往大名府。

好各自安家成业,不再过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苦日子。

可是机会只留给一人。

身为大哥的纪成祖选择北镇抚司,主动领了极为凶险的暗桩差事。

把南镇抚司的刀笔吏位子,留给纪成宗。

从此一别永诀,生死陌路。

因为这桩事,纪成宗打心底对自家侄子有很大愧疚。

假如调换一下,大哥一家是不是就不会遭那一劫了?

之前为了纪渊能够承继父亲的百户空缺,他也是多方打点,使了不少银子。

后来九郎被林碌与漕帮罗烈勾结暗害,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请了太医局的周老先生照看。

“二叔,过去的事就别再装心里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些年处处顾着我,并未亏欠什么。

甚至都没跟婶婶要个孩子,怕的就是自己有了骨肉,待我就再难像以前那样好了。”

正如申老头讲的那样,尽管纪渊长了鹰视狼顾的枭杰面相,可内里心思却很重。

对于周边人平时表现的一举一动,诸多细节。

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尽收眼底。

二叔成家数十年,跟婶婶很是恩爱。

可至今还没有子嗣,原因其实就落在纪渊身上。

“辽东纪氏,有九郎你一人撑起门户,光耀门楣就够了。

二叔我本就……将你视如已出,又何必再想其他。”

纪成宗嘴皮子颤抖两下,想要强装无事,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荡。

他以前在南镇抚司做个总旗,官位也不高,家底也不厚。

俗话讲,穷文富武。

自家侄子练功打熬根基,花销本来就大。

日后还要成家立业,置地买宅子,更不用说。

假如自个儿和婆娘有了娃儿,当真还能像以前一样,不求回报似的付出?

纪成宗不敢去想,所以从把纪渊带回天京的那一日起。

他就打定主意,用心栽培自家侄子,将其视为辽东纪氏的唯一独苗。

“二叔,你可不能把传宗接代全压给我,

你也知道,我如今拜入临济大师门下,

指不定何时顿悟,了却凡俗,出家做和尚去了。

所以,二叔你自个儿也得努把力,

这是一枚虎狼丹,不仅让人身强体壮,如狼似虎,还能催发气血。

不求砥砺武道,把体魄打熬得坚固些也好。”

纪渊岔开沉重话题,故意开起玩笑道。

“九郎,你未免太瞧不起二叔了?我正当壮年,岂会需要大丹……”

纪成宗收起伤感之情,他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

果断将那枚虎狼丹收入袖中,随后轻咳两声道:

“此去辽东,我和大哥还有些老兄弟,他们都还在军中。

你若有缘遇到,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妨搭一把手。

老天爷不给活路,咱们辽东人都是咬着牙刨土种地,才能在关内扎下根,过得不容易。

前朝诗人说,辽东苦寒地,十月河已冰,回望巫闾山,千里阴气凝。

这二十字,实则不足以形容万一。”

纪渊轻轻颔首,面色微沉。

景朝有九边,可为何白含章独独要拿辽东开刀?

因为那地方已经糜烂得不成样子,驻扎屯兵近一甲子。

一众跋扈的武夫根本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只知有军侯,不知有朝廷。

这句话放在辽东,绝非虚言。

尤其几年之前,东宫派出的一位钦差巡狩白山黑水。

不过半月,便就离奇暴毙。

对外界说是,感染风寒不治而死。

期间那人把沿途所见写为奏疏,遍数辽东四大罪。

经过北镇抚司谍子密报,好不容易才呈交于白含章手中。

纪渊曾在暖阁之内,亲眼看过那份带血奏疏。

其中有言,辽东一大罪,军兴以来,援卒之欺凌诟谇;

第二大罪,军夫之破产卖儿,贻累车牛;

第三大罪,至逐娼妓而并及张、刘、田三大族,拔二百年难动之室家;

第四大罪,至收降夷而杂处民庐,令其淫污妻女,侵夺饮食。

意思是,辽东本地人常被外来驻守的骁将部下欺压。

导致许多人宁愿落草为寇,也要逃兵役。

而且没有足额的粮饷,养不活一大家子,被迫卖儿卖女。

加上当地的豪强侵吞田产,使得大量辽东人无地耕种。

只能委身为奴,或者成为豢养的家将。

最后,还有军侯招降的化外蛮夷不守军纪,目无王法,时常闯到附近村落烧杀掳掠。

倘若长此以往,辽东必反,关内必乱。

也正是这份豁出性命换来的奏疏,才让白含章坚定平辽之决心。

“二叔,好生待在京城,若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

可以去找东宫的陈规公公、北镇抚司的敖指挥使、钦天监的晋兰舟,还有通宝钱庄。

等我从辽东回来,再升一级,驻留天京,就给你和婶婶养老。”

纪渊交待几句,而后招呼府中下人将几口大箱子抬上马车。

牵出好吃好喝养着的呼雷豹,告别二叔纪成宗、婶婶。

带着虎头虎脑的小病已,往北镇抚司衙门行去。

他这一趟随行人数,约莫有三百左右。

其中由李严、童关、裴途等几个心腹领头。

如今三人都成功凝聚气脉,跻身二重天。

加上服用虎狼大丹,气质精悍,不输百战老卒。

即便到时候撞上那些跋扈的边关武将,也能镇住场子。

踏,踏,踏。

马蹄踩下台阶,见到自家主人,呼雷豹颇为亲昵,用脑袋蹭了蹭纪渊的肩膀。

后者摸着微微突起的峥嵘头角,嘴角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