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胡勇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钱爻扬了扬眉倒是有点儿意外。
刚才他看这人额头上的黑印如此深重,还以为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倒不想竟然是个命大的,竟然还活着。
只不过,就算活着,怕是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你女儿还活着。”钱爻把铜板从他手里抽回,然后放到自己怀里,然后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道了句:“若是想找到你女儿的下落,不妨家去问问你家老太太她把小孩儿卖去了何处。”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样把胡勇劈了个正着。
“我娘?”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娘她……”
胡勇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的老娘竟然会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呢?
就算他娘重男轻女,可晴晴也是他胡家的血脉,是他的亲生女儿呀,他娘怎么可能会下得了如此毒手?
“怎么不可能?你胡家重男轻女岂止一日?你那几个姐姐不也是被你家老太太给换了银子?亲生女儿都能卖,更何况是孙女?”
“啧啧……二十两。还真是比不小的数目呢,钱就放在她枕头底下的荷包里,倒是不知她枕着卖孙女的卖命钱,可能睡的安稳。”
钱爻每说一句话,胡勇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到最后面色已然是一种灰白,一双本就通红的眸子几尽是流出了血泪。
他原是不信的。
可钱爻每一句都把他问的哑口无言。
就连胡家曾经最龌龊的私密事儿都被这人掀了个底儿掉,他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钱爻勾了勾唇,眸子里带了点儿讽刺,胡家老太太造的孽又岂止一天?倒是不知这个孝子会如何选择呢。
不过这人变脸的表情可真有意思啊!忽青忽紫的,可真是有趣的紧啊!
“你……”
“你可知,我女儿……被卖到了何处?”胡勇的声音沙哑的紧,整个人的身形也颓下去了。
如今他是真的信了。
想到胡家曾经的那些龌龊事,他整个人简直就是如坠冰窟。
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注意到这些的!
“这我还真的不知。”钱爻轻声回道。
他说的倒是真的,如今的他可不是前世灵力用之不竭的祭酒大人,就刚才探出那点儿红线,几乎都把他这些日子练的灵力给抽干了,倒还真没什么力气去算小孩儿的所处之地。
“不过你家那位……一定知道的,不是么?”
钱爻笑的讽刺,一双狐狸眼幽深的看着他,眸子倒是平静无波,然而却几近让胡勇感觉到窒息。
日头已经微微倾斜,大柳树的影子也已经朝着东边落下,有风吹来,几片落叶飘飘悠悠落在钱爻的肩头。
“卦象已了。若他日有需,可来柳儿巷口寻我。”
“一日三卦,十个铜板,童叟无欺。。”
“好走,再来啊!”
入夜。
夜色暗的很,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
然而有一方高台,却在这黑到极致的夜里依旧亮着光。
那是一个建造成的九尺高台,九条盘龙柱伫立在高台之上,直冲云霄。往下三十六阶的长阶两旁放置着十二对宫灯,里面点着的是人鱼烛,据说可以长明不灭。
两道修长的人影被人鱼烛的光亮拉的修长,二人站在高台之上,脚下正是一个大阵,九个阵眼通通血气翻飞,阴郁的怨气弥漫在整个大阵之下,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晚瑜是你杀的?”一道声音有着颤抖的开着口,像是在质问一样。
“是。”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他闭着眼,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和面前的人再也没什么好说的。
“丞相满门……”
“是我坑杀的!”
“祁陆!”那人的声音似乎哑了一样,他持着剑,指着面前闭着眼的男人。
“我且问你最后一句……我母妃还有我妹妹……是不是……”他的嗓子里仿佛含了血,只要那人应了一句,就要喷出来一样。
闭着眼的男人抬了抬眼笑了。
“何必呢?你不都知道了么?何必再问呢?”
他笑得时候的眼睛里仿若带着星辰大海一般,那张容颜用绝世来说早已经不够形容,足以令世间都失了颜色,然而他知道,这张脸是毒药!
是这世间最狠毒的毒药。
“何必?”
“祁陆……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那人颤抖着手,剑指着他的胸口,仿佛下一瞬就要把这人的心给挖出来一般。
“因我信你,所以我纵你把持朝政多年,所以我纵容你做出那些天理不容的事!因为我知道我师父不是坏人,你那般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可我的信任换来的就是你杀我妻,把我祖父祭天,连带着坑杀丞相府一家满门抄斩!毒杀我母妃!赐死我妹妹!”
“祁陆,你杀了我的全家!”
“我只要你一颗心,不过分吧!”
钱爻捂着心口从梦里醒来,一身的冷汗。
怎么又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又想起了那人?都死过一遍了,还记得那些往事做什么?
钱爻捂住作痛的心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许是挖心留下来的后遗症,即便是换了一个壳子,钱爻仍旧觉着自己的心口都是疼得几乎要他的命。
“哥哥?”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床里的小萝卜头被钱爻的动作给弄醒了,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爬到了钱爻的腿上。
“哥哥不怕,佼佼抱着你。”
和钱爻普通路人甲的相貌不同,小萝卜头不过才三四岁的模样,却长的极为漂亮,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五官也端的可爱。只不过如今那一张小脸因为营养不良,有些蜡黄蜡黄的。
“小萝卜头,你才几岁?哥哥哪里需要你的保护?去,里面睡着去。”
钱爻把小孩儿从腿上拎起来,丢到了床里面,给他裹足了被子,等小孩儿睡得香甜了,他才掀开被子,走出房门。
做了那样的梦,钱爻是睡不着了。
他的心口到现在都还在作痛,许是当年心挖出来的时候有点儿慢了吧?才会疼得连后遗症都有了。
仔细想来,他倒也怪不了谁,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混账事,哪件不是他做下的?他死得也没什么冤的。
天突然冷了。
空气里好像都弥漫着冰晶。
夜变得更黑了。
黑的有点儿不同寻常,好似除了葬身风云台的那天,他就没遇到过这般黑的天了。
钱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似乎透着一股子阴气,冰冷冰冷的,像是九幽地府之下的气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