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大人。”阿大恭敬的行了个礼,心里松了口气。城隍大人来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城隍老儿,这事儿你也要掺和一脚?”李孚一转动着手指尖的那朵小白花,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瘆人。
“这……都是自家人嘛。”城隍看了看这个局面,表现的相当为难:“太子不若给老夫几分面子,饶了这小子一命呗。”
“你的面子?值几钱?”李孚一颇为得理不饶人,手上的黑气绕着小白花转了转,一点儿都没松开。
城隍被这话说的觉得有些脸疼,然而他也没办法啊。
现在这位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了,哪里有那么好相与的?
“这话说的?您这也太驳老夫的面子了吧。”城隍一脸无奈,看着那个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人,半点儿没有法子。
这人都能把自己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可见狠到了什么地步。
“话说回来,这次还真是太子殿下你的不对了,你说你整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就算了,你还敢把他放出来。太子啊,您这是摆明了要和咱们阴司对着干啊。”一想起来这个事,城隍就有点儿头大,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能折腾出一只鬼王来。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就算是他,估计也只能和这个鬼王打成一个平手。
“对着干?”李孚一抬了抬眼皮,轻蔑的看了一眼城隍:“阴司有何资格被孤放在眼里?”
“一只鬼王就让你们这么大惊失色,城隍老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城隍听了这话,心里简直是一阵发毛。
他倒是想反驳李孚一的话,然而他打不过这人啊,更何况如今李孚一的行事,何曾把阴司放在眼里过?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一只鬼王了,他心里憋屈,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天下本就是孤以杀止杀换来的,就算孤让这天下来陪葬,又有何不可?”或许是觉得语不惊人死不休,李孚一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让城隍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再也不敢起什么心思了。
让天下陪葬,这种事儿,这人还真的能做的出来。
钱爻在一旁听着那人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觉得可笑至极。
这天下是他以杀止杀换来的没错,可却也是他祁陆拿命抵来的!
让天下人陪葬?他那岂不是白死了?
明明以前看起来挺像个明君的,怎么歪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比柳儿巷路口的那个歪脖子大柳树还要歪。
难不成真的是当年受的刺激太大了?
应该是。
不然也不会戴孝戴了这么多年,就连胸口的白花都未曾摘下,可不就是在以未亡人的身份祭奠他那死了的太子妃么?
钱爻突然有点儿后悔前世下杀手下的太绝了,不然这李孚一也不会受了刺激就歪成这个样子。
都是孽。
只不过这个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太子殿下……您要是真想杀他,我这也不能硬拦着不是,只不过您前些时候让我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就是拿到手还得要人帮忙……我这手里还缺俩人帮我一程……您看……”
城隍大人心里面捏着一把汗,心道只能搏一搏了,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哦?找到了?”
“这么巧?”
“城隍老儿,你知道孤的脾性,若是东西你能够找来,别说一条,就是百条千条孤都可以放过,可若是你骗了孤,那你应该知道下场!”
李孚一的神色未变,然而那一团死水一样的眸子,却活了。
“咳!当然。”饶是身为城隍的他,都能感觉到李孚一眼里的鲜活气息。
只是可惜了,当年好好一个温润的太子,偏偏被折磨成这个鬼样子!都是那妖道祁陆造的孽啊!毁了这样一个绝世公子的一生!
“老夫可聪不说谎,说有下落了就是真的有下落了,就是取出来有点儿麻烦,颇为让人头疼!”城隍道。
“既是如此,那便走了吧。”听到了想要的回答,李孚一没有理由继续揪着不放。
他松开了手,指尖的黑气散去,那朵小白花飘飘荡荡又回到了他的胸前。
“大人,咱们都走了……那这人呢?”
“他是帮了我们的……”阿大看着倒在一旁的钱爻开口道。
这人吐了这么多血,要不是他胸口还有口气,他几乎都以为这人死了。
太子的剑太快,六壬阵的反噬太大了,这人受的伤真是太重了。
“杀了吧。”
李孚一恶劣的开口:“失了这么多血,活不下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吧。”
钱爻一听这话,觉得自己可能又要一只脚迈进棺材了。
李孚一到底得有多恨他啊?
怎么无论是他成了什么样子,这人都这么想他死呢?
“不……我觉着……我,能活。”血都已经吐的差不多了,再吐真的就把内脏吐出来了。
钱爻可不想真的死。
早在这几个人叨叨不休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抽灵,只不过李孚一在此,他不敢动作太大,如今也只不过是比死人多喘上几口气罢了。
只不过他倒没有想到李孚一竟然这么狠戾,竟然连他这个样子都不肯放过,还要再给他捅上一刀,这是要让他彻底消散在三界之中么?
“哦?竟是还清醒的么?”李孚一颇为惊讶。
可这个惊讶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抬了抬眼皮,轻轻的往那地上滩成一坨的人身上看了一眼:“既是死不了,就自求多福吧。”
“你伤了孤的奴,孤不杀你,已是难得的慈悲。”于他而言,这的确是他难得发下来的慈悲之心。
钱爻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保了条命,活了下来,以前的他死了就死了,横竖没什么牵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家里还有一个小萝卜头呢,要是他死了,那孩子一个人能在这世上活下去么?所以现在的他可真的不能死。
李孚一不杀他,他已然觉得自己今儿是走了大运烧了高香。
幸好他今天只是用了六壬阵,不至于被那人认出来,要是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估计就不是挖心那么简单了吧。
毕竟他跟祁陆的那些前世孽账可有的算呢。
城隍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这人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然而太子殿下没说让救,他也不敢去动这手。
哎!罢了!
这份情,以后再弥补给这小子吧
李孚一踏着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白花软轿走去。
小纸人还在举着宫灯悬浮在半空,看起来颇有点儿像是阴司的鬼火一般。
那人一身丧服,戴着桑麻兜帽,背过去的身子已然看不出他的面目神色,只有额间的白绫和垂着的碎发随风飘至耳后,在夜风里飘荡。
一身白,皆是丧。
钱爻内心百般滋味。
“洛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