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爻有点儿庆幸。
庆幸自己当年跟李孚一说过他的身世,庆幸自己跟他提过殷黎。
不然,依照这小狼崽子如今诡谲莫变的性格,怕是把殷黎给弄死也不奇怪。
钱爻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那个离自己很近的人,面容依旧如往昔一般,只是皮肤更白了,白的几近透明,带着一股子病态。
眉眼依旧如刀刻斧凿,然而一张脸却全无什么血色,唇色泛着青紫,整个人又着了身白,看着说像鬼也是没什么毛病的,只有胸口那还在微动的起伏,象征着他还活着。
李孚一,这五年,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的?
钱爻很好奇。
他以为李孚一这五年过的应是很不错,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人过的一点儿都不好,都快把自己过到棺材里去了。
明明是一个欺师灭祖的主,明明得了他全部灵力,不应该是肆意整个天下么?然而李孚一都做了些什么呢?
钱爻终究是没能下得了狠心,终究是没能清理门户。
他静静的看着李孚一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又看了看那人一身的白,想起了那人说过是为他带的孝。
一瞬间,那颗想要清理门户的心就没了。
“既然不是祁陆让你来杀我的,那你杀我干嘛?祁陆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们都有共同仇人了,而且我呆在阴阳涧二十多年,也没招惹过你吧,你还杀我干嘛?”殷黎一点儿都不懂这人为什么非要让她死。
“祁陆是我的仇人?”李孚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笑了,眉眼带着一缕光,微微划过,如同盛开的三月春花。
“谁跟你说,祁陆是我仇人的?”李孚一看着殷黎,眸子微微眯了一下。
这下轮到殷黎懵了。
她抬手戳了下一旁的蒋钊:“是他把祁陆杀死的,没错吧?”
“没错!就是他。”绝对一点儿错都不会有!蒋钊信誓旦旦的说。
“你看你看!你都把他给杀了,还不是仇人?肯定有仇,都把人弄死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该不会是,祁陆杀了你全家?”
“也不对。那个妖道,一贯喜欢灭门的作风。他要杀人全家,绝对连条狗都不会放过,怎么可能放过一个人呢?”殷黎在一旁自问自答,丝毫没有想起来刚才自己面前这个人还对她动起杀心,差一点儿就要了她的命!
“你倒是……对他的作风很了解。”李孚一捻着胸前的小白花,静静的看着殷黎。
他不清楚殷黎为何会被祁陆禁锢在阴阳涧,而且,一禁锢就是几十年,如果不是自己误打误撞,可能还不知会禁锢多久。
依照祁陆的作风,无论说当初是把殷黎打的魂飞魄散,或者送她去轮回,都能够做到,可偏偏那人这两者都没有选,而是选择把人困在阴阳涧。
“你是怎么死的?”李孚一看着殷黎静静的开口道,他面容的神色很平静,虽然开口问话,然而并没有任何好奇的神色,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殷黎回不回答。
“我?你是在问我?”殷黎抬起指间,似是在确认这人是不是在跟自己对话。
“对。”李孚一点了点头。
殷黎这次更愣了。
刚才还对她喊打喊杀的人,好像是突然就变了一般,这个气场好像是不对啊!
然而殷黎却说不清楚到底有哪里不对,她看了看一旁的两个人,没有一个说话的,气氛都有点儿尴尬,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了。
“我怎么死的,和你有关么?”
“看你这年岁,我当年死的时候怕是你还没出生呢!你管我怎么死的!”殷黎大着胆子开口回道。
然后说完话,赶紧往蒋钊身后缩了缩脖子,生怕李孚一一个生气,一道寒气直接把她打的魂飞魄散。
然而寒气并没有想象中而至,李孚一只是皱了下眉,倒并没做出什么举动。
这下轮到殷黎更加愣了。
刚才一言不合就直接对小道士下死手的这人,如今竟然能够忍受的了自己这般的怼。
事出反常必有妖。
肯定有问题。
难不成……
难不成这人是看上她了?
殷黎觉得自己有点儿真相了。
如果蒋钊知道殷黎心理是这般想的,估计能够直接笑抽过去。
被李孚一看上?
那是想死么?
能被他盯上的,可没几个还活在世上的。
这个狼崽子,连对自己将养了一二十年的师父都能下的去死手,能有什么感情?
都说祁陆心狠,可在蒋钊看来,李孚一在心狠这一方面,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都说祁陆心狠,然而直到如今,他都没有舍得把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给清理门户了。
“殷黎……”李孚一念了下这个名字,然后抬起眸子清冷的看了看她一眼,手指轻抬指了指殷黎道:“你跟孤走。”
“不要!”殷黎哪里肯同意。
跟这人走?跟他走找死么?等着他抹自己脖子呢?
“我又不是傻子,你骗小孩儿呢?我跟着你走,那不是找死么?我怕是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殷黎又往蒋钊的身后躲了躲。
钱爻静静的看着李孚一,他知道李孚一心里的想法,知道了殷黎是自己的亲姐姐,李孚一怎么可能不会想带殷黎走呢?
然而钱爻现在不敢把殷黎交给李孚一。
他掂量不清楚如今的李孚一到底是什么脾性,如今的他已经入了邪道,甚至可能失了本心。
这样的李孚一随时可能入魔,钱爻不敢贸然的把殷黎交给他,毕竟李孚一应该能是看出来,这个大阵是当年祁陆用来护住殷黎的。
祁陆要护住的人,到了李孚一这里,那就得是死人。
即便殷黎是李孚一的亲姐姐,祁陆都不敢有任何保证,毕竟那小狼崽子恨自己恨得入骨,万一他一个冲动,把殷黎杀了,那可真的救不回来了,如今他是真的不敢贸然交人。
“太子殿下,你要带走她做什么?刚才还喊打喊杀,若是我们来的晚一点儿,怕是她就死在你手下了。”
“把她交给你,我们怕是得心难安啊。”钱爻眯着眼睛看了下李孚一。
然而李孚一连个眼皮都没有给钱爻抬一下。
无论怎么样,殷黎也算是他姐姐,所以他愿意给殷黎几分好脸色。
可这个小道士又算得上什么?
凭什么能够得自己一眼高看呢?
就凭跟自己过了一招没死么?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让她跟你们走?”
“孤允了么?”李孚一轻声冷呵,觉得这话是真的可笑。
“孤想带走的人,需要经过你们同意?”普天之下,他李孚一想做的,有谁能够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