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东西,就仅仅只是这一柄剑么?”
鬼谷子坐于席间,澹然的一句话。
却是如同一盆冷水一般,从无穆君的头上直接泼洒了下来。
于是,他好像是突然惊醒了,强行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后,便复又缓缓落于席间,强行吐出一口气:
“战争祭典,该着手开始了...”
“这剑,毕竟是人家铸的,与我无关。”
“一时失态,叫先生见笑了。”
眸中的贪婪一闪而逝。
但无穆君仍是按下了心头的渴望。
眼下,没有什么比之那件事情,更为重要!
只要赵武王雍不在了,那么他无穆君,就将是赵王无穆!
赵五灵是个守规矩,极重承诺的人,他一日之间奔走赵土,将所有祭祀天刑君的神庙,尽数捣毁,季秋是他领进来的,若是自己想要此剑,他断不可能接受。
毕竟那人,素来不敬自己。
再加上,这诸子百家的大修行者,还有那季秋本身,都不可能答应此事。
所以,还是摒弃掉这些纷乱杂念为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无穆君闭上眼,心中暗语道。
再忍忍。
只要能继承他那位父王的馈赠。
登上王位,无论是上将军,亦或者大司马,不都得唯他无穆君,马首是瞻?
在无穆君的背后。
那纵横一脉的魁首,鬼谷先生望向微闭上眼的无穆君,只是呵呵一笑,对于他的一切作姿,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随后,望向了那太阿出世的方向,若有所思。
...
城北小巷,距离季秋那间府邸极近的一处古楼之中。
两道身影倚栏听风。
“战争祭典要开始了。”
“真的要扶持那无穆君登位?”
青衫人影侧身,望向一侧的东君。
“弑杀赵武王雍,是为了看一看,这些神血之王们,到底有多强。”
“他们曾经被神圣赐予的权柄,太过令人忌惮,如果没有实际见证过,想要颠覆神血的统治,实在艰难。”
“毕竟,那是算都无法算出来的。”
“至于无穆君...”
东君隐于黑袍下,微微低笑:
“我们现在,没有方法执掌一国。”
“周天子不会颁布敕令,赵国的凡民与神血,也不会拥护我们,反而还有可能惊动镐京的那些老古董,不是时候。”
“没有什么,比一个表面谦卑,实则骄横自大,没什么斤两的家伙,去坐那个位子更合适了。”
东君单手伸出,其上凝结出了一面水镜。
那上面显露的情景,正是无穆君方才的一举一动。
他完美捕捉到了,这位面上的那一抹贪婪,于是只摇了摇头:
“神血后裔们活的太舒适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辈为了获得力量,究竟付出了多么艰辛的代价。”
“赵武王雍和那些古老的王,都是一代枭雄,与神圣一道颠覆了玄商的统治,可叹临到头来,竟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可能,他从来都不会想到,他的所有行为,都不过只在我等的双眼之间。”
“呵...”
就在两人正当交谈时。
有一道白衣人影,突然踏足虚空,引起了二者的注意。
“是季秋。”
“他委托欧冶子铸的这柄剑,可了不得。”
神念交汇之后,庄周感叹一句。
“那是一柄...在我测算的轨迹里,本不应如此的剑。”
“很奇怪。”
“就和这位稷下季先生的人一样,颇有意思。”
“哪怕过了一年,我也看不透他啊...”
将手中水镜驱散,东君眸光幽深。
对此,倒是庄周颇为洒脱:
“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以常理揣测的。”
“若是能够走到尽头的存在,一生命数都不过在他人鼓掌之间,岂非是可笑之事?”
“不存在于命数轨迹的人,执掌本不该存世的神圣之剑。”
“如此,才有可能冲破最后的枷锁与束缚。”
“不过倒是可惜了...”
“这世上,少了一位能够有机会再锻神兵的稀世大匠啊!”
“若能存世,必有大用,眼下以身祭剑,虽铸神兵,但也实在遗憾。”
“神血骄横,果真毒瘤也!”
...
就在太阿剑出世之际。
季秋本在指点秦政修行。
但,当他那一身玄鸟神血发出了季动时。
他抬起了头,看着天边的异象,顿时便回响起了欧冶子数日之前的话:
“太阿剑,将于月内锻成。”
“介时,先生可来取剑。”
结合眼下动静。
看来,应是剑已铸成。
季秋心下了然。
于是只嘱咐秦政一句过后,便一步挪位,于太平院落,消失无踪。
只几步跨过,他便踏出了遥遥距离,到了欧冶子的那间铸兵堂内。
此时,那铸造太阿剑的室中,墙壁开裂,千疮百孔。
数十柄难得一见的宝剑,如洪流般铮铮作响,于半空乱舞。
干将的身影消失无踪,只余下欧冶子似哭似笑,面对着这般动静,正自手舞足蹈。
他看着季秋到来,顿时更是激动,连步走来,扯着季秋的袖子便道:
“季先生,剑成了!”
“剑成了啊!”
说着说着,甚至流下了泪来。
季秋能够感受得到,那袖袍上的手臂,此时正在微颤。
于是,他沿着欧冶子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冲上云霄的赤红宝剑。
一瞬之间,心神有感。
好一柄宝剑!
看到了模拟器显示的太阿剑,季秋深吸一口气,仍是难掩惊意。
如此神兵,若是握于掌中...
那么这九州人间,除却不知深浅的周天子外,纵使是神血之王,也未必不能与之匹敌了啊!
真可谓是,大势已成!
嗖!
季秋不过才至,心中正自震撼。
那太阿剑,却好似有所感应一样。
眼见这白衣身影踏足而来,瞬间便从那赤红云霄冲了下来,须臾之间,便悬浮于季秋身前。
当季秋伸出手掌,握在那剑柄之上。
除却微凉的触感外。
还有一道熟悉的话语,缓缓化作神念,传于他耳后,便是烟消云散:
“季先生...”
“莫要忘记,你与干将的承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