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之称,太过久远,陛下又太过生分,刚巧,我方才听见你亲昵的称呼敖景为‘阿景’,那么现在...”
“我也想听你这样叫我。”
“阿琼,紫琼,都可以...”
“好么?”
迎着那一双期盼的目光。
想起不久前,他抚摸着眼前女子青丝,回想起其幼时的颠沛流离,还有她保持婚约,以女帝之身,将赵氏传承候了一千八百多年,只孤身一人...
这些个经历涌于一处,赵紫琼以真心换真心,此刻并未施展什么蛊惑心神,放大情绪的小手段,只单纯是星眸之中,蕴含期盼。
因此,便叫季秋一时之间,不由心下恻隐:
“好。”
“紫琼,你听师兄的就行。”
“只要能觅得含舟踪迹,修行,不必操之过急,师兄自有法子。”
“另外,”
“我想叫你告诉我,‘阴世’,究竟该如何前去?”
“这点比之天地奇珍,更加重要,至于其中缘由,我事后再向你解释。”
季秋的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而赵紫琼听后,先是欣喜,紧接着听到后面的话,又稍稍澹去了几分,不过仍然感到开心,于是也没太过计较:
“你且将紫霄道印内,有关于李含舟的痕迹剥离出来,由我人王印执掌。”
“介时,我将于北洲代天巡守,监察天地,没有任何人能在这般神通下隐匿,除非他是一代至尊当面,不然,哪怕是同为帝兵执掌者,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遗留。”
“至于阴世...”
“哼,虽然不想告诉你。”
“但,等到那位身化神朝城皇的鬼道阴神张夫子,合大燕冥司秩序,施展神通‘黑白颠倒’,足以开辟出稳固的走阴之路,我大燕便足以将旗帜,插入那所谓的虚无之地了。”
“哪怕没有你那小情人,朕有朝一日,也要踏足,毕竟...”
“无论人间阴世,还是那天上的浩瀚群星,朕要走运朝大道,便要开辟出一方古来未有的神朝,不做到这般地步,如何能成就斩道,位列极境?”
谈及此处,女子眸含星光,神采飞扬。
哪怕是季秋见了,即使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也不禁赞叹:
好一尊才情绝世的奇女子!
只可惜...如果占有欲能稍稍澹去几分,那便更好了。
想起这点,季秋不觉头疼,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驱使着他前进,于是季秋不作耽搁,当下开口:
“那待我料定后事。”
“便与你一并启程,去往北洲开阳,大燕神朝!”
...
紫霄山,魔修动荡之后。
破界而来的浩瀚神舟,隐于那无尽罡风之外,即使相隔甚远,大燕神卫那股澎湃恐怖的血气,还有天人之威,也能叫方圆千里,尽皆有感。
将所有来犯魔修斩杀殆尽,在岳宏图的诏令之下,这些神朝甲士重归神舟。
不过在过程之中,他们也终于晓得了此行,究竟是为谁而来。
那位只在传闻里,相传为颚王亲子,占据了神朝绝巅官位,在三山元神、诸侯、诸多域主之上,位极人臣的...大燕太师!
关于那位的传奇,在女帝有意识的操纵下,几乎所有大燕子民,都能晓得其之事迹。
所以,哪怕是这一批神朝甲士、武道天人,并非是当年颚王岳宏图统御的那一批,可他们对于‘岳无双’这个名字,也依旧不会陌生。
能为站在神朝顶点的太师效命,而且是女帝亲令,颚王点兵!
这...当是荣耀!
至于当事人。
那位神朝太师,此刻,正聚拢了那玉京天诸多真君,将之后行程,一一告知。
随后,御使紫霄道印,将蕴藏其中的一缕李含舟之神魂剥离,交予赵紫琼手后,便将道印留下,镇压山门,独自唤了张守一、赵还真,于后山单独见了一面。
氤氲的雾气,依旧充斥在这天上神山,仿佛那不久前的动乱,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如今魔灾已去,神霄真君,待我走后,可将咱们那一脉接过来了,就安置在你坐镇的邵阳峰,也算是比北沧州那穷乡僻壤的,要好上了太多。”
“毕竟,谁也不晓得,东海妖祸会不会再次降临。”
“三圣妖宫,还有东海潜伏的大妖大魔,非是等闲,真要算起来,一旦生事,甚至将不亚于魔灾之难,可能犹有胜之。”
“所以能避还是尽早避开为好,也能叫掌教和诸位同道,于紫霄攀登高峰,有望真君,而不是困死金丹。”
季秋背着手,留恋着望向玉京天的风貌,一边兀自开口。
这是他曾经亲自打下的基业,却不想未呆多久,便又要换地方了。
毕竟...总归还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等到他将李含舟带回,那时再来,也不算迟。
对于季秋的好心布置,张守一岂能不晓其良苦用心,于是一时间,可谓正中他下怀。
那北洲的神朝女帝这般作态,直接就叫紫霄凌驾于了诸圣地之上,哪怕是魔修巨擘,都被一股脑儿的荡平,东洲玉衡,焉能还有比之紫霄玉京天,更好的修行之所了?
神霄一脉,哪怕位列正宗,但根基却也依旧浅薄。
若能入他邵阳峰,那自是圣地门人,再加上季秋改制,一切供给,自然都比北沧要好了不知多少。
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所以,张守一自是含笑点头称是,只是多多少少,有了些不自然。
“往前半甲子,本君却是从不敢想...”
“这小...不,这位祖师,竟还能是这般来头。”
紫衣道者心中,不禁有些苦笑。
一刹那身份颠倒,倒是叫他到了现在,都仍算不上是适应。
张守一有些别扭。
处在他身畔,以道体神通,紫微斗数只算得出一片混沌的赵还真,俊朗的面容上,也尽是沉思之色。
直到他听见,那眼前莫名熟悉的祖师突然回首,然后用着‘季秋’之名,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他那本来确认了八成的心思,才算是彻底落实。
“赵还真,真如,可还记否?”
季秋言语澹笑,作了一式大乾佛礼,算是与旧友,真正相识。
“八百年前,昔年轮回蒙昧,真灵未觉。”
“而今重归宗门,你我几百载未曾相逢,可惜还未聊上几句,便被一连串的大事耽搁了。”
“眼下因含舟之事,我将去往北洲,想了想,还是先与你絮叨一二,也好叫你心中的疑问,彻底落实。”
“毕竟...”
“你应该早就知晓,本座是谁了吧?”
面对气态从容的季秋,看着他未端什么祖师架子,赵还真没有意外,反复打量后,笑了:
“怎能不识。”
“正所谓,他朝若是再相逢,一声道友尽沧桑,当年大乾一别,苏道友出了十万大山,便自顾自的与我分道扬镳,致使我没有保苏七秀修行顺遂,实在抱歉。”
“昔日的道友,而今的祖师,身份的转变,着实令人诧异,不过你我性情洒脱,既曾结实,又何须拘泥于区区身份?”
“只希望祖师此去山高路远,道途坦荡,高歌勐进,能将含舟道君成功寻到,带回紫霄。”
“而不久后,我已下定决心,出山游历,觅得破境元神之机。”
“下次再见,若能把酒言欢,还真却是想要看看,到底是季兄先成,还是我后来居上!”
言罢,依旧还是当年那副随性模样,不减分毫。
就是不晓得...
还喜不喜欢今日无事,勾栏听曲了。
或许季秋不找他,赵还真也不会主动揭破。
但当季秋点破之后,那即使时过经年...
所谓道友。
依旧是道友。
二人相识一笑,皆知其所想。
只余下张守一不甚明白,暗自琢磨。
可纵使他猜不透彻,但以其从艰难困苦,开辟一方基业的繁杂心思,估摸着,也早已算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此前庸庸碌碌,不过凡俗。
大道在前。
你我一道前行,若知此点。
其实...便已足够。
毕竟谁又能讲得清楚,待到下一次相逢,或许数载、数十载春秋作罢。
故人,又将是何模样呢?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