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楚其实也不怎么把自己出道这么久、发展不温不火的事赖公司。

在她爸妈那件事之前，她自己也没有太关心过自己要发展到什么地步。当初进娱乐圈，做演员，既不是像周云那样要着非常明确的想要赚钱的目的，也不是天赋很高、所有人都认为她适合吃这碗饭。只是众多选择中，阴差阳错地就做了这一行。

做演员，不用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适合她的性格，她自己也佛系，家里面有点钱，生活富足，不争不抢，没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过得很舒服。

其实就这么过下去，到了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结婚，生个孩子，可能也就慢慢地退圈了，偶尔出来演个戏，赚个外快，但不再把它当做安身立命的职业。

喻楚一直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

她的成长环境和成长过程养出了她的这个性格。

但是老天似乎也看不惯她这么一帆风顺，躺平人间，给她闹了一出父母赌博欠债的坎坷。她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佛系人生，所有的钱都已经去还了赌债，家里也不是那个可以让她随意对待自己工作的底子。喻楚直到经历了这个时刻，才多少切身体会到当初周云进娱乐圈的窘迫和急迫。

喻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努力过。

但努力不意味着就有很多的工作机会给她去做。

她也不愿意像徐思瑶那样，不顾自己的名声，不顾一个产品好坏，只要给钱就合作。

现在的影视市场，她的片酬其实谈不到很高，一部网剧女主角演下来，片酬可能也就一百万，分成给公司，再扣税，情况好一点，到手二十到三十万。当然，跟普通人的收入比起来，这个收入已经很高了。但演员这一行，不安定的因素太多，像喻楚这样的演员，现在靠着年轻还能够接触到不少机会，如果不趁这个阶段让自己成名，很快就又会被市场淘汰掉。

而在她这个阶段，一般是没有品牌愿意赞助她的，比如走红毯要穿的礼服，比如平时去应酬要置办的行头，比如平时参加各种商业活动需要的造型、化妆等等，公司负责一点，会帮忙提供基础的支持，但如果想要出彩一点，不至于穿成被大家嘲讽的土、丑、村姑等样子，她就必须要自己花钱，去请更好的造型师，他们出手，动辄六位数起步。平时要对自己做保养，总是要出现在镜头前的工作，皮肤绝对不能垮，定期去美容院不说，平时的护肤、保养，等等，投入稍微大一点，就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看似光鲜亮丽的职业，但如果你只是位于腰部位置，很多时候甚至入不敷出。

尽管如此，如果想要继续往上爬，就得咬牙坚持。喻楚知道自己的处境比一般人要好很多了，她现在至少不是查无此人的状态，也有公司和朋友提供给她不错的机会，让她不至于没有工作机会。她这段时间给自己接了很多工作，不仅仅是演戏，直播也好，商演也好，只要能安排的，都接。但她的出场费可能连周云的一个零头都没有，这也正常，娱乐圈的收入结构本来从来不是一个合理的结构，它不是金字塔型，几乎没有中间地带，要么高，要么低。但她还是接，多多益善，只要这个合作没问题，没有什么风险。

多一次曝光，就多一次让大家看到她的机会。

喻楚抱着这样的信念，频繁地出镜。

然而这几个月下来，她的出镜几乎没有激起任何的水花。没有人关注她的动态，也没有人关心她在做什么。她上节目，节目组只希望聊一聊周云，或者是她父母欠债的事情，其他的方面，他们并不关心，甚至不希望她提，因为浪费时间。她去见组，别人也问她，愿不愿意给新人做配角？片酬可能不是很高，毕竟她现在也不是一个特别安全的演员，剧组也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她去谈直播，平台愿意给她坑位，可是却要求她按照平台的方式来直播，要制造噱头，要有话题，甚至直接问她，能不能把周云请到她的直播间来？

这就是现实。

喻楚知道，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没有别的办法，要么走周云的路，要么走徐思瑶的路。

这两条路不是指复制和模仿他们，而是两种方向。

……

周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好友喻楚这段时间正处于思考和犹豫的时期。

她和喻楚吃过饭，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店。

她准备到书店购买一批新书回家。

如今书店已经变少了，同时，剩下来的书店都变得更加精致了，搭配咖啡、甜点，做成一个让人可以停下来暂做歇息的角落。

虽然是晚上，书店里的人也不少。

周云戴着墨镜和帽子走进去，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

虽然经常会看到有明星在现实中被认出来，但实际上，如果做一点伪装的话，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

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

像周云这样戴着墨镜和帽子，也只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毕竟大晚上的，基本上看不到有人戴墨镜。

周云面色自然地走到了书架后面，让书架挡住了自己。

那些目光奇怪了一下，也就撤离了。

她一排一排地看过去，看到感兴趣的，在豆瓣上查一查评分，看看大家的评论。

她倒没有非常信豆瓣的评分，完全按照这个评分去挑书，但是，豆瓣这个评分也可以帮她筛选掉一些真的很难看的。

忽然有个人从旁边走过来。

对方身影有些高大，周云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回避，等人过去。

谁知道这个人影竟然在她身旁站住了。

“周云？”对方压低声音，问了医生。

周云一愣，再仔细一看这个人，没想到竟然是古槐春。

周云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古槐春笑了一下，说：“来买书，你不是也来买书的？”

“你平时看书？”周云更惊讶了。

古槐春立即白了她一眼，说：“我平时怎么不看书了？别以为只有你有文化。”

周云：“平时也没觉得你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啊。”

古槐春轻哼一声，“那是你对我太不了解了。”

周云笑了一下，问：“你来买什么书啊？”

“跟刑侦有关的。”古槐春说，“我后面有好几部戏要演警察。”

“难怪。”周云点头，“买的是专业书？还是怎么？”

“都买了点，小说，科普，专业知识，都准备买一点，做准备。”古槐春问，“你呢？”

“哦，我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想看的书，我喜欢看推理小说和悬疑小说。”周云说，“你其实可以自己多读点小说，如果有自己喜欢的故事，可以去找你公司开发成电视剧或者电影。”

古槐春摇头，说：“你对我公司可真是想得太美好了，他们才不会为我的想法去开发一部戏呢。”

“你不去跟他们谈，他们当然永远不会重视你的想法，但是你本来就应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周云说，“我偷偷跟你说，之前我跟公司的人开会的时候，总是态度非常温和地提出我的想法和建议，但是后来发现，如果我的态度很温和，那我提出来的任何想法和建议，他们都不会重视，所以后来我改变方式了，我不再说请他们考虑一下，我直接说我希望，我想要，我必须要，用这样的字眼以后，他们就改变了对待我的方式，虽然他们会抱怨，会觉得我这个人颐指气使，很难搞，但是他们开始听我的意见，并且想办法实现我的想法。”

“还能这样……”古槐春惊讶地看着她。

“嗯，之前我有个戏，他们要在里面弄植入，我就直接说，我不接受口播的植入方式，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不同意，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抱怨了很多，可最后还是同意了。”周云说，“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实现它。”

古槐春：“他们现在管我管得非常严，还管得宽，既不让我跟合作方单独接触，也不同意我自己私下去见导演和制片人。”

“他们是担心你被人挖走？”

“各方面都有吧。”

“不管怎么样，你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红了，没有市场了，你的所有关系和渠道都在岳海，到时候你需要别人的力量帮你东山再起，结果岳海放弃了你，那就玩完了。”周云说，“而且，说实话，我是一直不怎么喜欢岳海那些人，整个企业文化就有问题。”

古槐春一乐，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找书。

没多久，周云手上就拿了五本书。

“我就买这些了。”她说。

古槐春点头，“那去结账吧。”

结账的时候，两个人同款墨镜加帽子，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但两个人及时在被人认出来之前，离开了书店。

“你回家？我送你？”古槐春问。

“我自己开了车。”

“哟，驾照考了？”

“嗯，早拿到了，你这消息也太孤陋寡闻了。”

“谁关心你拿没拿驾照啊。”古槐春挤兑。

周云笑。

“不跟你逼逼了，我回去了。”

谁知道，这也被人拍了，直接发到网上，说目击周云和古槐春在书店约会，她跟宋迟分手了。

不过这消息没人当真。

大家都知道周云跟古槐春是朋友，两个明星要真约会，谁会选书店去约会啊。

古槐春发了一条微博，发了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他晚上买的书，另一张照片是他买书的单据，上面写着时间地点和书名，配文：买书偶遇，勿Cue。

喻楚看到新闻，也在古槐春微博底下发了一张和周云的合影：我和小云刚说拜拜呢，就跟你偶遇了，不早说你也在这个商场，早说的话，吃饭就带上你呗。

周云出现在评论区，回复喻楚：早说也不带他。

古槐春回了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宋迟姗姗来迟，问周云：那可以带上我吗？

周云：我和小楚约会，你们男人一边去。

古槐春：既然迟哥也被拒绝了，我就释怀了。

宋迟回古槐春：今晚你家楼底下见，后面跟着一把大刀的表情。

古槐春：匿了匿了。

网友们被他们几个人的对话逗得欢乐无比。

事情原委大家也就都明白过来了。

周云的粉丝说：其实了解周云一点的人都知道，周云拍的第一部戏就是和古槐春一起拍的，他们两个人要是能够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他们是荧幕CP都没有让他们在一起呢。

周云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大家看见，自然明白周云这个赞是什么意思了。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发微博，说：但是，难道没有人觉得周云都已经跟宋迟谈恋爱了，又不是单身，还总是跟古槐春经常见面，不觉得奇怪吗？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呈现出两极。

一极是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谈恋爱了，乃至结婚了，也不代表要跟过去的朋友一刀两断，只要保持好应有的界限，其他的不应该多管。

另一极则是认同这种观点，认为周云既然已经跟宋迟在一起了，就应该跟异性保持距离，不能够再这么亲近。

大家争论得很厉害。

有人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要求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了人就不能够再见其他的男人了？

有人反击：那为什么你们很多女人要求自己的男朋友把微信里的女性给删掉呢？

有人反驳：我们从来不要求男朋友删掉有正常社交关系的女性，但那种保持暧昧又没有什么正常社交关系的女性，不删留着出轨吗？

有人说：那不就说明你们也认为男人谈恋爱以后要跟其他的女性保持距离？

有人说：周云是怎么没跟古槐春保持距离了？他们俩单独出入酒店这才叫没保持距离，两个人在书店这种的公共场所，别说偶遇了，就是约着一起去书店，这怎么了？

有人说：得了吧，你们看到你们的男朋友跟另一个女性坐在一起喝咖啡，难道能接受？

有人说：如果是同事或者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心里面就算不舒服，我也不会为了这事去找他麻烦，我不能接受的是两个人之间有亲密的举动，不能接受两个人背着我出去喝咖啡。

有人说：你看，你也说了你心里面会不舒服。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让你心里面不舒服的事情多了去了，找个男朋友一堆让我不舒服的事情，我不舒服就可以要求人家不做啊？那我看到他跟他妹妹关系亲密我还不舒服呢，我能让他跟他妹妹断绝兄妹关系？

有人说：你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有人说：怎么就蛮不讲理了？我就这么态度，介意这件事的人，你就找同样介意这件事的人谈恋爱，人家男朋友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的站出来管得这么宽。

宋迟在这一条评论下面出现，给她点了一个赞。

宋迟要说自己不介意是假的。但是，他也知道周云已经在尽可能地做得完善了。只要是跟别人有约，周云都会提前跟他说，她是要去跟谁见面，如果是要跟其他的男人见面，或者是有事要脸，周云都会带着郑小句、曹军或者刘韵，确保有第三个人在场。像这种临时在书店偶遇的情况，难不成还让周云直接跟古槐春说：“对不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请不要跟我说。”？是个人都知道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尤其是有一份工作的成年人，无法避免有很多需要跟异性打交道的时候，有的人交往得多一点，有的人交往得少一点，关键是守住界限。

所以，哪怕周云身边其实有古槐春和卫河昀这两个走得比较近的男性朋友，宋迟其实也没有特别地介意过。

周云的举动就非常落落大方，要么拉着他一起去跟他们见面，要么就叫上其他的朋友一起，也从来不隐瞒。

宋迟也知道，这个圈子里其实诱惑很多，而周云身边更是有一个团队，如果她真的想要隐瞒一些事情，她有很强大的力量去保守住一个秘密，有很多的借口可以站稳脚跟，但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在她的影响下，宋迟也是这么做的。

基本上如果要跟其他的女演员见面，宋迟都会安排自己的助理也在场，不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如果要说的话题不适合有其他人在场，那就约在公共场合，比如咖啡馆。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还真没有为这种吃醋的事情吵过架、生过气，跟他们两个人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行为有脱不开的关系。

两个人聚少离多，可是每天至少会通一个电话，晚上睡觉前会互道晚安，如果在外面拍戏或者工作，住在酒店，也会时不时地打个视频电话。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什么，而是为了让对方有安全感。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默契，两个人从来没有什么约定，但都这么做了。

宋迟觉得，这样挺好。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要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问题，外面就算吵翻天去，也没有问题。

不要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这是他们两个人进入这一行的必修课。

在《四个杀手》的又一次读剧本会上，周云如约参加。

果不其然，上一次何胥然和尹凌霖争吵的问题，这一次已经得到解决。

导演和编剧两个人给他们两个人的角色安排了一个站在各自角度都有理、但客观上却是误会的缘由，于是，两个人的人物都没有了道德上和性格上的缺陷。

周云其实对这个改动不是那么满意，任何一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即使是在戏剧作品中同样如此。

一个没有缺点的人，会让人觉得不真实，也会让人没办法发自内心地喜欢起来。

甚至说，一个人究竟让人喜不喜欢，其实是有这个人的缺点决定的。

看这个人的缺点是不是可爱的。

这么一改，何胥然和尹凌霖两个人的人物身上就没有了真实的缺点。

事实上，嫉妒也好，好色也好，周云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原则上的缺点，演得好了，照样动人，照样被观众喜欢。

以好色为例，《八佰》中姜武所饰演的那个角色，临死前的那段表演，让人觉得他又好色，又真实，又感动，眼泪看得哗哗流。

再比如《我的前半生》里雷佳音演的前夫哥，当时马伊琍为什么选他来着？说的好像也是，因为雷佳音来演这个出轨的男人，不会被骂得那么惨。事实的结果是，雷佳音演的前夫哥，确实赢得了很多观众的喜欢，一边骂，一边喜欢。

人物是圆形的，演员保护自己的角色可以理解，但保护过度，让角色变成一个完美之人，从一开始也就失去了表演的意义。

周云更喜欢去挖掘人物身上缺点背后的成因。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以及，一个人能不能正视自己身上的缺点？承认自己身上的缺点？

宁愿坦率，不要虚伪。

这一次读剧本会结束以后，周云主动叫住了姚远风。

她觉得姚远风也是很认真了，每一次读剧本会都来参加了，还是全程参加。作为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老板，他对这个工业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热爱，否则不会参与到这么多细致的环节中来。

谷貢</span>“我读完《月光下的你》了，宋迟也读完了。”周云说。

姚远风竟然罕见地有些紧张了起来，还咽了一下喉咙。

周云不得不笑着安抚：“姚总别紧张。”

“你觉得怎么样？”

周云说：“姚总，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

“这是你和你的初恋的故事吗？”周云直视着姚远风的眼睛，问。

姚远风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秘密可以保守住，点头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