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看着时雍的眼睛。
二人相视着,时雍朝他,点点头。
让士兵们借着找狗的由头去翻查各个营房,纵使那些士兵心生不悦,但最多在私底下骂赵胤几句骄矜无道,不至于闹出什么大风浪。
可是居住在这里的不是普通人,全是抚北军高级将领,就连前来监军的东厂厂督白马扶舟也住在这里。
若是“找狗”的事情闹大,这些人是会上折子去皇帝面前参赵胤一本的。
将领居住的地方,算是个人私隐,为示尊重,一般不搜。
几个伫立的侍卫万万没想到,赵胤暴雨前来是为找狗,此话听入耳中着实可笑。再看时雍纤弱娇软的样子,他们对大都督身边这个小白脸的观感更差了几分。
一个侍卫上前拱手道:“回禀大都督,属下自亥初时分就守在门口,不曾见到有狗进来。”
时雍看赵胤不作声,稍稍有些焦急,“大都督的狗可不是普通的狗,最会钻空子,说不准趁人不备就溜进来了。各位,还是找找吧。”
这些侍卫都来自各营,是将领们的亲卫,闻言都有些羞辱之感,一言不发地看着赵胤,看他做什么反应。
不料,赵胤未加思索,就道:“找!”
整个抚北军,就他最大,他说要找狗,谁能不找?
将校大院里的侍卫们,不管是当值的,还是不当值的,全被叫了出来,帮着大都督找狗。不仅他们的住处,就连将领们的居室也需要打开检查。
手执火把的士兵将厢房照得灯火通明。
动静太大,一些入睡的将军匆匆起来,
一个姓王的将军可能睡得正懵,听到动静整装佩刀,呼呼喘着大气跑到赵胤身前,“兀良汗打过来了吗?大都督,末将愿领军出征。”
赵胤淡淡道:“王将军不必惊乱,本座是来找狗的。”
王将军虎眼一瞪,被噎得说不出话。
“本督的居所也要搜吗?”左侧厢房突然亮起火光。
白马扶舟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侍候的小太监。只见他轻袍缓带,长发披散,背后洞开的房门里亮着灯,一眼可以看到屋内升着袅袅轻烟,一个大浴桶放在那里,氤氲的水雾缭绕桶侧,似乎还有一阵幽香传出。
对于这个东厂厂督,将校们都不甚了解。但这么年轻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得皇帝信任外,很明显,他在长公主殿下的心目中,属实是顶顶重要的人,说心腹都太浅。
其中的利害关系,让抚平军将领对他颇有忌惮。
不过,白马扶秀脸上带笑,似乎没有生气。
“本督这屋子里,恐怕藏不了大都督的狗吧?”
赵胤一言不发,慢慢走近,站在他的面前。
“厂公在沐浴?”
白马扶舟轻笑一声,眼波微荡,却暗藏凉意,“为营救大都督,本督千里奔波,偶感风寒,正准备泡个热水澡睡觉。大都督不靠过了病气,就进去搜好了。”
赵胤道:“厂公难道不是在大青山感染的风寒?”
一提大青山,白马扶舟脸色微变,不好看了,压低声音。
“拆台来的?”
“不拆。”
赵胤径直走进去。
“只好奇厂公这身细皮嫩肉是用什么香胰子养起来的。”
“你”白马扶舟眉目染上怒色,可是山洞里被人捆绑迷昏的事就是他的死穴,就像被赵胤揪住了小辫子似的,众目睽睽下,尽管他极为气愤赵胤把他当女子来比喻,还是压下了那口气。
转而,将目光看向时雍,以让赵胤生气的方式,温声细语地道:“姑姑要不要也进来看看?”
时雍并不想在这些将领面前耍娇横,给他们参奏赵胤的把柄,这会正像个小侍卫一般低着头,哪料会被白马扶舟挑出来。
一声“姑姑”,震惊四座。
众人都大惑不解地看着白马扶舟,不知他为何这么叫。
这个混蛋!
时雍眼睫轻颤,见赵胤转过头,眸色冷厉,暗自一咬牙,似笑非笑地道:“小的绰号,竟入了厂公的耳?实在是……汗颜。”
在说汗颜两个字的时候,她死死盯着白马扶舟。
那眼里的冰凉像利刃的光,活生生刺过来要把人捅死。白马扶舟挑了挑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眼尾微微上挑,带出几分高深莫辨的笑意,懒散地点点头。
“姑姑这个绰号,如此喜感,怎会不记得?”
赵胤哼声,扫他一眼,从屋中迈出,“打扰!厂公洗洗,早些歇着。”
白马扶舟冷笑不语。
众人一看这阵势,还有什么可说?
就连厂公大人都被搜了屋子,他们有资格反抗?
不配!
各个厢房里的灯火逐次亮起。
这时,右侧厢房的角落里有人惊叫了一声。
“大都督,这里,这里……向,向参将叫不醒了。”
那是厢房在最右边的一个角落里,离哨塔最近,却是两个哨塔观测范围的一个死角。
卢龙塞营地里的修筑都有些年代了,这间厢房也颇为老旧,一桌一椅都还残留着永禄朝时的痕迹。
这里住的是一个叫向忠财的参将。
他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与入驻卢龙塞的将领们不同,他不是从别的军屯卫所调来的,而是多年来一直驻守卢龙塞,在赵胤率大军到来前,为了给将校们腾房屋,他主动搬到了最偏最小的一个厢房,把原来的房间让了出来。